南安意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抿了抿唇，到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成云紋抬眼，冷冷地看著她，“好笑嗎？”
南安意右手虛握成拳，掩下唇邊的笑意，她輕咳了一聲，問：“油燈呢？”
做賊也不知道帶個工具。
“在那。”成云紋大概指了個方向，聲音里帶了一絲挫敗，“滅了。”
他腿腳不好，地里又泥濘，一不留神就……
不然，也不會拔錯田地。
南安意朝他伸出手，成云紋沒搭理，他右腳使力，雙手在地上一撐，自己爬了起來。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泥點，聲音有些僵硬：“你怎么會來？”
南安意幫他把麻袋提起來，往自家的田走，“跟你一樣。”
之后的效率就高多了，兩人一個人拔蘿卜，一個摘白菜，最后是包菜。大半個時辰后，便裝了鼓囊囊的六個麻袋。
南安意抹了把汗，用麻繩把袋口扎好，一轉頭，就看見成云紋正吃力地把一個麻袋扛上肩頭，他后背的衣服已經微微潤濕。
她想去搭把手，腳下一動，成云紋就察覺了，他淡淡地瞥來一眼，倔強道：“不用。”
南安意無法，只好由著他。但眼角余光總時不時地瞟一眼，等他終于一點點地蹭上肩頭，才扛起自己的那一袋。
東西太重，他們只能分三次運行。
南安意一手扶著麻袋，一手提著油燈，昏黃的光線暈開前面的路。路上，還特意尋回了成云紋掉的那盞油燈。
第三回的時候，成云紋的腳步明顯慢了許多，他掂了掂肩上滑落的麻袋，額頭的汗水不斷地滲出，南安意甚至聽到了他細微的喘氣聲。
她盯著他吃力的左腳，醞釀了一天的話，終于滑到了嘴邊，“我幫你治臉和腿吧。”
成云紋的腳步一頓，他的臉，掩藏在黑夜之下，看不清情緒。
他沉默了片刻，緩聲道：“不用，鎮上的大夫都看不好。”
南安意：“……”
所以，她憑什么能治好？
算了，現在不是時候，逼迫，只會適得其反，以后再說吧。
他們前腳剛走，胡大嬸后腳就來了，還帶著自家的相公秦某。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攥著幾個麻袋，得意地想，白天我拿你沒轍，晚上就不行了？
她不止要保護自己的勞動成果，還要把那三個叛徒的勞動成果也占為己有，誰讓他們吃里扒外的！
當她看清地里的情況時，瞬間傻眼了，有那么一瞬覺得自己沒睡醒。
成家的地空蕩蕩的，除了一片還沒成熟的麥子隨風起舞，哪見一顆蔬菜的影子？
秦某睨了自家婆娘一眼，“這就是你大半夜把我挖起來要盜的田地？還是……你已經盜完了，拿我尋開心呢！”
胡大嬸揉了揉眼，一向利索的嘴皮子此刻卻結了巴：“啊……這……這不是……”
怎么回事啊！
她甚至悲催的發現，自家地里的蘿卜還少了一角……
……
朝食是大伯做的。
小兩口遲遲未起，大伯只能親自動手，豐衣足食。
南安意盯著鍋里的東西，渾濁的湯面上，漂浮著大小不一的菜葉，勺子一撈，一塊塊奇形怪狀的蘿卜從底下泛起，還有幾根帶著梗的蘿卜葉，完全就是一鍋潲水。
在大伯期盼的目光下，南安意打了一大碗，開始吃起來。
白菜軟趴趴的，入口即化，蘿卜沒有削皮，還夾著生，帶著股澀意。
南安意艱難地吞下。
余光偷偷瞥了眼成云紋，見他吃得慢條斯理，一派淡然，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吃食，不知怎的，竟有些心酸，這兩人活這么大，真是不容易啊！
大伯一臉期待地問，“如何？”
南安意中肯的評價，“比相公好。”
心里卻暗暗發誓，以后一定不能讓他倆下廚。
大伯挺高興，問：“明早是不是去趟鎮里，把蔬菜賣了？”
今早做飯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柴火邊上，六個麻袋鼓囊囊的，裝的全是蘿卜，白菜和包菜，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們昨晚去干嘛了。
南安意點頭，道：“米面也快沒了。”
大伯道：“我也一塊兒去吧。”
東西不少，她和成云紋定拿不了，她答應下來。
她想了想，問，“家里有簸箕嗎？”
大伯不知有何用，但還是道：“有的，等會兒我找給你。”
簸箕有五個，都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南安意用水把它們刷干凈，晾曬在院子里。
她背著簍子去了山里，那些蔬菜賣不了多少錢的，不足以支撐他們幾天的米糧。
這次的運氣不錯，她采了不少的蘑菇，甚至還逮到了只野雞。
她把野雞的腳用繩子捆住，提在手上，下了山。
院里的簸箕已經干透，南安意把背簍放到灶間，從麻袋里挑出一部分蘿卜和白菜，把蘿卜切成條，和白菜一起，放在簸箕里晾曬。
次日，南安意起了個大早，她將剩余的蘿卜和白菜一分為二，一部分留著自己吃，一部分拿去賣了，包菜留不了太久，她只留了幾個。
一番拾掇下來，堪堪裝滿了三個麻袋。
三人一人扛著一個麻袋往村口走，南安意肩上還背著一個背簍，右手還提著只野雞。
車上坐了不少的人，凌大駿看見他們，嘴角一揚：“喲，今兒一家三口都出動了啊！”
大伯笑了笑，“是啊，去鎮里賣些東西。”
說著，卸下肩頭的麻袋，掏出錢袋子，數了銅錢遞給凌大俊，“十五文，沒錯吧？”
胡大嬸坐在車頭，可太知道他們麻袋里，裝的是什么了。
她雙手抱胸，尖酸道：“十五文不合適吧？他們一人一個麻袋，相當于占了個座，怎么也該付雙倍吧？而且，還有人要上車呢，他們上了車，后面的人怎么辦？”
排隊的幾人紛紛道，“是啊，我們還要上車呢！”
其實，麻袋抱在胸前，占不了多大的地，可今兒的人多啊，凌大駿也架不住這么多人反對，只能尷尬地縮回手，“要不，你們再想想辦法吧！”
說完，鞭子一揚，車子轱轆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