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翻滾,潑墨成夜,一道閃電刺啦劃過天空,如照明燈般,閃爍了一下光芒,便又悄悄溜走,消失不見。
海城的天空還是混著點海水的濕咸味,刺激著海城人的味覺。
宋時安身著一身月牙色的改良旗袍,垂首站在亭檐下。
旗袍還是去年的樣式,領(lǐng)子上鑲了些兔子毛邊,用以御寒。雖說已是春季,倒還是有些倒春寒。她不得不緊緊的裹住了自己的身體,以祈求些暖意。
“小姐,天晚了,你怎么還站在這?這雨水如此寒涼,你身子骨弱,該當心些才好呢。”說著,身邊的丫鬟將鎏金的纏枝暖色小手爐塞到了宋時安的手中。
“唉!不妨事!像我這個身體,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只怕在余下的日子里是拖累了你們。”宋時安輕輕的咳了幾聲,勉強的笑了笑。
長月瞬間便紅了眼眶,“小姐,你不要這樣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如果你哪一天去了,我也絕不獨活!長月生是小姐的人,死也是小姐的鬼。只望小姐不要丟下我。”
宋時安伸出了白凈修長的手指,撫上了長月的臉龐,輕輕拭了拭她眼角留下的淚,笑了,“真是個傻丫頭,以后這種話不要再說了。佛祖聽到該怪罪了。”
長月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搖了搖頭,“長月以后不說了,小姐我們都會好好的。”
宋時安指了指長月的腦門,“你呀你。”
長月尷尬羞澀的笑了笑,“小姐,我們回去吧。天晚了,看著天馬上要下雨了,早點休息。”
“也好,走吧,一會真要下起雨來,我們就要成落湯雞了。”
長月掌著燈走在前面,照亮著略顯漆黑的小徑,溫度漸降,風速速吹起,更添了幾分涼意。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盼頭呢?”
走在后面的宋時安一時間又黯然神傷起來。
寄人籬下的日子并不好過,在父母離世后,她便被霸占家產(chǎn)的伯父所撫養(yǎng)。
在這個時代,這個地方,人的思想觀念還是相對的比較保守。女子繼承家業(yè)開創(chuàng)事業(yè),還是被詬病,認為是傷風敗俗之事。雖說政府頒布法令,男女國民一律平等。但是,現(xiàn)實中,又怎么平等的了呢?
隨著宋家父母的離世,身邊的人樹倒猢猻散,也漸漸各謀出路去了,這些年,也還只有長月還守在她身邊。有些話,也只能講給她聽聽了。希望她以后能開拓自己的眼界,不至于局限在一方小天地里。
宋時安的院子靠近府里的后門,院子倒是極為的幽靜與質(zhì)樸。
院子旁栽了一顆杏樹,此時正值杏花開的季節(jié),春風卷起了一樹繁花,又將其慣在地上,落于八方,于四海湖泊為家,與鳥獸蟲蟻作伴,各得安所。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看到眼前的情景,宋時安倒覺得有趣極了,落花成景。倒也映襯了龔自珍那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今日,便更覺偏有滋味。
宋時安彎下了腰,撿起了一朵被風無情吹打到地的杏花。
她白里透粉,粉中帶紫,綠葉相稱間,也顯現(xiàn)出別有的風情。
“長月,關(guān)門。”掩下了一時的嘈雜,也落下了寂寞。
交代完后,宋時安輕展素手,摘下了身上的斗篷,自顧自的向自己的書房走去。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宋時安釋下了手中的書卷。
夜色作墨,也斂去了星星的光輝,只余杏花在風雨里搖曳,飽受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