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操場上立了兩個籃球架，可能男孩子天生喜好運動，放學后的阿布經常蹲在花壇邊上專注地望著高年級的學生打球。一學期下來，我和翠翠習慣了等阿布一起回家，雖然不是一個方向，也能相約一起走到十字路口。

這天阿布看籃球正入神，完全沒注意到我和翠翠挨著他蹲了下來。不一會兒，籃球場上的隊員也到了臨時休息的時間。只見一個人抱著球朝我們走過來，近了一看，是翠翠家前院獐頭鼠目的“馬猴兒”。“馬猴兒”姓馬，名占國，大我們幾歲，平日里最不安分，小時候就上躥下跳沒個老實勁兒，于是不知是誰給他取了這個外號，倒也貼切。他面對著我們蹲下來，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這表情轉瞬即逝，隨后神秘兮兮地問：“你們三個，吃屁不？”話音剛落，“馬猴兒”轉身站起來，屁股對著我們，握緊拳頭卯足了勁一連“噗”了好幾下，隨后放肆地用手扇了扇，讓他的臭屁盡快擴散，走之前還不忘挑釁似的扭了幾下屁股。

這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真的“中毒”了一樣，不知過了多久才緩過神來，繼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猛地彈起身來，翠翠和阿布倒比我反應還快，徑直向那個始作俑者奔去，“馬猴兒”很意外，要知道他在村南頭的孩子里面當屬一霸，無人敢惹，如今這三個小東西不過是嘗了嘗他的“混沌之氣”，竟敢擺出還手的架勢，隨后幾個人扭打在了一起。和“馬猴兒”相比我們個頭矮了一截，在身高上完全不占優勢，眼看快要招架不住，我隨手抓起一把黃土，揚了過去，此時他頭上青筋蹦起，一手正用力撕扯著阿布的衣襟，另一只手試圖甩開翠翠，腳來回踢蹬著，有好幾次都踢了空，嘴里還在罵罵咧咧，突如其來的黃土迷住了他的雙眼，只聽他“呸呸呸”吐了幾口唾沫，趁他揉眼的功夫，我們三個一同發力，把他撲倒按在了籃球架下面，阿布還朝著他剛才漏氣的地方踩了幾腳。發泄的差不多我們拍了拍書包上的灰土就回去了，留下“馬猴兒”捂著屁股趴在地上，發出嗚嗚的聲音，不知道是嘴里泥沙沒吐干凈還是在哭，管他怎么樣，誰在乎呢！

還沒吃完晚飯，就聽見院子里有人呼天搶地的嚎叫：“沒法活了，人窮志短啊，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下手這么狠，這是想讓老馬家絕后啊。”父親見狀還沒等他放下碗筷迎出去，一個手腳粗大、皮膚黝黑、蓬頭垢面的女人三步并作兩步地跨了進來，后面跟著臉比她還臟的“馬猴兒”，還有一臉歉意的翠翠媽——胖嬸，顯然，這娘倆已經去胖嬸家鬧過一場了。

明明是“馬猴兒”故意讓我們“吃屁”，到她嘴里卻變成了孩子打球沒忍住放了幾個屁，竟遭到我們圍毆。父親當著她們的面并沒有求證事實與否，不由分說地朝著我的后背打了兩巴掌，隨后滿臉堆笑地說：“馬嫂子，真對不住了，雖然老馬哥不在了，村里任誰也不敢欺負你們娘幾個，要是真有這樣的人，我老三第一個不饒他！是我教女無方，傷了馬猴兒，不，傷了占國，我給你賠禮道歉了。”“馬猴兒”媽不等父親說完，雙手叉腰，“哼”了一聲，說：“明擺著就是欺負我們窮，家里沒有壯勞力，把人打壞了，再道歉，有用嗎？想這樣打發我們，沒門！”隨后給“馬猴兒”使了個眼色，他瞬間領會并很配合地捂著褲襠吱哇亂叫，我分明記得當時他是被我們按趴在地上打的，阿布也只是踩了幾下他的屁股，并沒有碰到其它地方。

屋里混雜著著女人的嚎叫和“馬猴兒”的哭喊，眼看場面即將失控，胖嬸連連說：“這事確實是我們孩子不對，嫂子快別生氣了。趁著供銷社沒下班，咱去給占國買點營養品好好補補，回頭我也教訓教訓小妮子，以后別跟占國哥哥鬧不痛快。”父親也掏了掏衣服口袋，順著胖嬸的話說：“走走走，咱現在就去供銷社。”他媽一見得了好處，情緒立馬收了回來，“馬猴兒”也急切地說：“你們這次必須給我買倆罐頭吃吃！”他媽聽完頓時急了，趕忙說：“光是罐頭不行，還得來幾袋豆奶粉，這回可得好好養養身子。”臨走前，“馬猴兒”媽見到我家曬在房檐下的紅辣椒，還不忘摘兩串回去。母親本想爭論幾句，父親一個眼神讓她即將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罷了，盡快把她們打發走才是最要緊的。

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阿布家距離我們比較遠，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去鬧，但愿不去，可是依“馬猴兒”媽的性格，誰又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