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愛蒼生，所以人的欲望催使他們去拜謁無處不在的神，然而神欲催生了神諭……

云江，小河村……

“九一姑娘，果真又見面了。”

婦人癱在床上面色蒼白，皮肉似風干依附在骨頭上，眼球覆著了一層遮住萬物容光的霧氣，沒了神采。

“蕓景，又見面了！”九一眼中略過一絲震驚，轉瞬即逝。

霍影輕皺眉頭，“怎么搞成這副模樣了！”雖聽著像疑問，語調中卻絲毫沒有疑惑不清等待解答的意思，只有超出預判的陳述。

婦人似沒有聽見這話，自顧說道，“昨晚，我夢見阿瑤了，她說九一姑娘會來，讓我收拾好屋子，可別怠慢了！她還是那樣熱情，那樣年輕……”

九一打斷她的話，“她死了！”言語中沒有多少感情。

何青氣喘吁吁，跑進屋內，手里拿著某種植物的根系。

“九姑娘，挖到了！”

九一接過，一剎那，混合手中青色靈氣，化作一枚散發著冷冽香氣的靈丹。

“我說過，你選擇神，就要承受代價。”九一將靈丹交給何青，何青接過忙喂進婦人嘴里。

“一時半刻死不了，但也沒法兒像之前一般恣意地活著！”九一將花骨，放在床邊，轉身欲走。

“九姑娘，你說她要是還活著，是不是……”果然靈丹妙藥，婦人的話較之前顯得稍微有了些重量。

“你不必在我面前時刻提起阿瑤，就算你不是阿瑤的姐姐，我也會救你，你想活的意志不必借著阿瑤的名義。”九一頭也不回，抽身而退。

屋內，傳來婦人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轉為低聲抽泣。

……

店內，羽杉忙著收拾東西……

“這是要走了！”跟在九一身后回來的霍影見此情景問道。

“是啊，九姑娘留在云江要解決的事兒已經解決完了，自然是要走的！”羽杉將燈盞放在案幾。

霍影沒有接話，望著九一的眼睛。九一只盯了片刻，便移開視線，“你若是想跟著，便跟著吧！”霍影臉上這才有了輕松的神色。

夕陽斜下，萬物蓄勢。

出城的路上，霍影踩上了九一的影子，“九一姑娘福澤綿長，九一姑娘生生不息！”

霍影身形鍍上了一層柔潤的金光，嘴角微揚，眼底撒開了一抹生機，哪里似乎有一樹桃花盛開，漾起陣陣漣漪……

所有人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一切同十年前來說，也只是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差別……

云江的冬天，算不得極冷，所以街上的人也不必穿得過厚。

“九姑娘，早早開店門吶！”賣餛飩的老伯總是起的很早。

“是啊，禾伯，天涼注意身體！”九一一身湖青色衣著，倒叫人感覺冷氣十足。

“你也是，年輕人還是要穿暖和，免得像我這個年紀受罪！”說著他打起第一碗餛飩，遞給鼻尖泛紅的九一。

“謝謝禾伯！”九一將餛飩接過，轉身進店，不一會兒，拿著青色紙袋復又出來。“禾伯，這是湖上清雪。”

老伯拿著紙袋，左看右看，時而用手摸摸，時而湊近聞一聞，眼中喜色連連。“謝謝九姑娘啊！”

要說云江城哪里人最多，當然是春月茶樓。此時也正是聽故事，聽曲兒的好時候。

“哎，那你說一說，我們云江的那位九一姑娘如何啊？！”坐臺下有人起哄。

“是啊！”

“你倒是說啊！”

……

“諸位見笑，我跟諸位一樣對九一姑娘好奇，可也只知道，九一姑娘孤身一人，經營著那間沒有名字的店鋪，不過她的湖上清雪卻是滿城求之不得的好茶。！”

……

眾人覺著無聊，也都紛紛叫嚷著換了個話題……

外面突然落起雪來，不一會兒便愈發緊。街上的攤販也都緊趕慢趕收拾起東西，這樣子的天氣，最好的打算便是回家，圍著火爐，用雪水煮茶，吃烤果子。

九一欲關店門，這時一名乞丐倒在店門前。

“嘶……嘶……”那人發出痛苦又壓抑的呻吟。

九一忙將人扶進店內。

“說吧，怎么不偏不倚倒在我的店前。”九一喝著茶，眼中帶著已知的玩味。

言畢，那人也不裝了，支身坐了起來。

“想喝湖上清雪，才出此下策！”說著一副不給便不休的架勢。

九一輕笑，遞給他一杯茶，“說吧？”

“什么？”

“自報家門啊，你有求于我，難道還讓我給你講嘛？”

“霍影”

“九一”

霍影一飲而盡，才緩慢起身。

“早聞大名”

九一自顧喝茶烤火。霍影也是自來熟，坐在對面，伸手試了試溫度，遂又將手縮進袖口。“湖上清雪的情分記下了！”

“嗯！”九一清柔說道。

霍影拿起烤果子，聞了聞，后而放進嘴里細細品嘗。

“所以我打算，以后就跟著你了。”

“嗯。”

“答應了”

“當然”

兩人都未料到對方心底是何算計，故而欲在對方眼中想要看到某種答案。

外頭的風雪已大，舊人也已歸來……

云江城的夜幕沉沉降臨，空氣中彌漫著不同往日的氣息……

翌日，霍影一身紫藍衣衫，端坐桌前，吃著飯菜。

“云江城死人了。”

“誰？”

“賣餛飩的老頭。”霍影漫不經心回答。

九一一時不知說什么，只能抬眼看著門外的風雪斜斜下墜……

“神諭開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