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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中國爺們

第五章

剛子會像絕大多數的人一樣,按著既定的生活軌跡走下去,最終的結局就是穩定的工作,娶妻生子。他長相俊美,身材挺拔修長,那雙歐式眼鑲嵌在高拔的鼻子兩旁,能迷倒眾生,長長的睫毛抖動起來,女人的心也會跟著打顫,剛子在我之前是羽毛球圈子里的風云人物,他是很多女孩子的夢中情人,所以他勾一勾手指,就會很多女人孩子貼過來。剛子對每一個好過的女孩子都溫柔。很多女孩子寵溺著剛子,很多人都羨慕他身邊永遠有一堆鶯鶯燕燕,剛子呢,隨時擇優錄取或者隨時新舊更替,就沒有閑著的時候。我不,我不慣著任何人,所以我只收到瘳瘳無幾的幾封情書,那些仿佛是一枚情感的單程車票,投入了有來無回的空間里就被石沉大海了。我喜歡不受約束。還不想找個女朋友天天粘著我,影響我掙錢喝酒打球找樂子。那些年我只顧著忙著挑戰羽毛球對手了,市羽毛球一把交椅被我順利挑戰到手,我又順利的拿到了省里的,連續幾年,我讓省里那些出色的羽毛球隊員妒恨連連。

我出國的消息一直沒往外透露,只有剛子一人知道,那天他送完女朋友回家,身上穿著舅媽從美國給我帶回來的棕色皮襖,那是他從我身上扒下去的,這件西部牛風格的皮襖配上他的牛仔褲和迷人的容顏,當時醉了小城里許多女孩子的眼,他跑到我的臥室陽臺上,拿出我的望遠鏡剛向對面看去,從那能看到她女朋友在房間里的一舉一動,這個望遠鏡似乎是專門為剛子準備的,那天剛子在我的陽臺和女孩子進行了手勢交流。我從他手里奪過望遠鏡,靜靜地告訴他:“我要走了。”剛子還沒從女孩子的身材中回味過來呢。“你說什么?””剛子,別他媽的發騷了,我要走了!”剛子這才反映過來,問,你去哪兒?嘛去?剛子的眼神戀戀不舍得從窗口收回來,從我的煙盒里掏出一支煙,噴云吐霧起來,我從十八開始,父親就不再約束我吸煙了,高中的時候,因為吸煙問題,母親被班主任叫到學校,回來的時候羞愧難當,直接甩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她不希望我像社會上的小混子一樣,嘴叨根煙,叉拉著腿掛在自行車上,可我偏偏那么做了,這讓母親感覺很難堪。那一記耳光,讓我記住吸煙不能被抓到。

“我要去美國了,手續辦完了,四月份出發,我的小姨一家已經出發了。”

“美國?”剛子的眼球險些被眼皮包不住,“嗯,手續都辦好了,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你去那能做什么?這里的工作怎么辦?你那大洋馬女朋友小穎呢?跟你走嗎?......”剛子一連串的問題沖口而出,仿佛還有無數個問題等待著我解答,我得捊一捊才能回答他。我知道,我的離開,剛子會失落一段日子,泡妞兒的時候,沒有人陪他了,被情敵追打得時候,沒有人替他抵擋了,沒錢帶女友打胎的時候,找不到錢包了,總之,我就是他的后盾,這個后盾瞬間轟塌了,剛子會有一段時間的不適應。

我有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當然是通過我幾年艱苦訓練打拼得來的,我因為出色的羽毛球成績,輕松謀得一份輕閑自在的肥差,是很多人渴望而不可及的工作。我暫時有的這個不得不相處的漂亮的女朋友是我暫時的麻煩。我煩她每隔一會兒通過尋呼臺呼叫我,問我在哪里,我煩她隨時隨地的查崗,那時候的BB機對于我來說,更像是一條鏈子,是把我拴在女朋友,父母,單位和朋友手上的鏈子,純粹是方便別人的物件,機子響了,四處找電話回復,基本上都沒什么正事兒,女朋友問我在哪兒,父母喊我回家吃飯,單位喊我開會,朋友喊我出來耍,我不喜歡被約束,我也不喜歡凡事兒都依賴別人的女孩兒,我的緣份也許還沒到,我才二十歲,一切都不用著急。我不像我的發小耗子一樣猴急,一條發情的獵狗一樣,四處尋找目標。我和女朋友分手是遲早的事兒,沒出發之前,就這樣不咸不淡的應付避免開談分手時或許出現的麻煩。

我從姑姑的店里出來后就開了一間屬于自己的汽車配件商店,我經常坐在馬路邊上數來來往往的夏利車,我也經常會在軍大衣里揣上幾萬塊錢,坐上火車去外地進汽車配件,我不缺錢,我不知道自己缺少什么。我總在某個夜晚,像警察巡邏一樣,出現在城市昏暗的街道上,遇到偷自行車的小偷之類的,我會沖上去,秀自己的勇猛,秀自己的年輕,我是一個有正義感的善良青年。本來我是可以選擇當警察的,但是當時的要求是要先從交警做起,一聽做交警,我的頭搖的都要搖出腦震蕩了,我不想掙那么有數的幾個錢,更不想站在馬路中間傻乎乎的指揮交通,任汽車尾氣肆無忌憚的噴灑周身,我這樣一個勇敢正義的人,應該去干刑警啊特警之類的,一個交警的坎沒讓我投身到警界,不知道是不是遺憾,多年后回想起來,我似乎沒有悔意。

沒出發之前,我所擁有的就這么多,這也是剛子擔心我怎么處理這些擁有的問題。人生的路上,很多的問題原本不是問題,所有的問題也許是自己給自己布下的問題。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解決問題的過程,誰的人生能例外呢?在我出發之前,這些所謂的問題,都會得到妥善的解決。

舅媽在信里,在電話里,經常給我們勾畫美好的藍圖,仿佛美國遍地黃金,唾手可得。

至于我的工作,暫時先停薪留職,女朋友臨走之前先占著手相處著,反正也不能直接甩,雖然這么干顯得不厚道,但是我還是這么干了,是不是挺矛盾的?年輕過的人,應該懂得那種糾結,如果此時有一條中意的船,我肯定會踏過去,毫不猶豫。

我的店鋪可以舍棄送給我那個無比貪財的姑姑,相信她會高興的歡呼雀躍,我的姑姑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她擁有一間店鋪但是還是垂涎我的店鋪很久,母親最終決定必須離開中國,很大程度上跟父親身后的家庭有關系,至于父親的公司,也只能拱手送給我那個不著吊的叔叔了,以供他吃喝嫖賭。

說到我那個貪婪自私的姑姑以及不著吊的叔叔,相信很多人都能猜到我的奶奶家是一個什么樣的家庭了,每個人的身上,都帶有家庭教育的因果,母親迫不及待的逃離,和這奇葩的家庭有直接關系,否則什么會讓一個柔弱的女人在退休的年齡不享受美好生活,去遠赴重洋呢?母親想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與他們再無關聯的地方去,但是父親不是這么想的。我的父親是一個典型的扶弟魔扶妹魔媽寶男,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期望找的類型,可他就偏偏用他出眾的外表迷惑了我那條件優渥的母親。

父親雖然是家里的頂梁柱,但是奶奶和父親的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們并不待見他,奶奶是個早年被拋棄的一個苦命女人,49年中國解放了,也解放了我親爺爺的思想,隨著解放軍進城,他直接找了一個有工作的女人,把在農村的妻兒全然拋棄了,大概奶奶對爺爺的恨轉移到了父親身上,以至于父親一生得不到她的歡心,當她拖著幾歲的父親遠嫁給一個黑壯的鐵路工人的時候,帶著對前夫的怨恨以及對前夫孩子的恨烏及烏,那個工人對待父親出并不友好,父親講,小時候淘一點氣,繼父就會暴打他,甚至抽出皮帶來打他,童年記憶里唯有的一點溫情就是奶奶生下二叔沒有奶水,讓他去買桔子水,買回來的路上,他邊走邊偷偷喝一點,他說那味道在記憶里是那么甜美,回到家里,奶奶發現桔子水少了,破天荒的沒有揍他,沒有揍他就成了美好的記憶。

但這之與父親而言也算是安穩的日子了,安穩的日子也是好景不長,父親十五歲這年,他的繼父重病,臨去世之間,拉著他的手,把自己的孩子們都托付給父親,大的七歲,中間的五歲,最小的才一歲。奶奶憂心過度,一下子病倒了,一個風雨飄搖的家庭重擔從此就落在一個十五歲的信守誠諾的少年肩上,好在他頂替了繼父的工作,算是有一份穩定的微薄收入。父親領著一家老小堅艱渡日,父親是他們的依靠,是他們的保護傘,是他們活下去的指望。

父親是優秀的,他有一幅好的歌喉、一個好的皮囊、一曲樣板戲就能俘獲很多少女的芳心,文工團挑取上了父親,他拒絕了,他不能離開家鄉,他需要養活一家老小,空軍挑兵也挑上了他,他也沒去,他的生命,被鎖定了一個范圍內,一個還是孩子的孩子,肩負著照顧其他孩子的責任。

這時候,我的親爺爺派人找我的父親,再婚后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居然和那個美麗的后妻再也沒能生出來孩子,生不出來孩子的時候想起來那個被拋棄的親兒子,他雖然沒有王位要繼承,但還是有些家業需要繼承的,據說他混得相當不錯掙了大錢也當了大官,我的奶奶暗暗的封鎖了所有的消息,拒絕這樣的認親,她怕失去唯一的靠山,對于她所做的一切,我的父親并不知情,沒有人告訴他,也沒有人敢告訴他,甚至他都沒有記憶有一個親生父親,奶奶帶走他的時候,他太小了。父親作為一個奴隸一樣存在,奶奶怎么可能拱手相讓呢?即使那里有著父親美好的生活前景或者未來光明的前途,對于帶著一家老小活下去相比而言,瞞住消息留住奴隸就是最適合她的選擇了,在生存面前,殘忍都不值得一提。

益西蘭澤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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