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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重慶雙刃

第十章

李茂昌像個吊兒啷當的重慶常見的男人一樣,在街上閑逛著,偶爾跟街邊的賣報紙的人閑聊幾句,可是李茂昌身后,卻出現了點燈組的人,有人扮成車夫,有人裝成路人,有人坐在路邊喝茶。

李茂昌叫了一輛人力車剛要離開,在此時他發現了身后有人跟上了他。

李茂昌依然上了車:去前面那條街。

車夫帶著他離開。前面一條街上,李茂昌下了人力車,站在路邊觀察著周圍,幾分鐘之后,過來一輛叮當車,李茂昌迅速跳了上去,坐在靠后的位置上,轉頭看了一眼身后,似乎沒有再跟上他。

沒一會兒,李茂昌從報館出來,左右看了一下,離開。一輛黑色轎車悄然出現在報館樓下,湯立峰從車里出來,進了報館。

站里似乎都忙了起來,李豐順有點兒不樂意,他去找了譚復川,明顯不高興的沖著譚復川發脾氣。

“為什么不讓我們剃頭組動?直接關起來,什么都問出來了。”

譚復川看著李豐順笑著問他:你知道他們為什么叫蚯蚓?

“見不得光嘛。”

譚復川表情復雜的沒看李豐順,看著窗外的黃昏。

譚復川:你錯了,是因為你斷了他們的身體,他們會自己長出來一個新的,你斷了他們的精神,他們會生出更堅硬的精神。

李豐順笑了一下:那個杜守義還不是被我們斷了?

譚復川冷漠的回著李豐順,告訴他,哪種信仰之下,都有混蛋和敗類。

重慶,一切都悄然發生著改變。

晚飯之后。在潘之讓家,潘之讓進了書房,蘇沈陪著潘母在廚房里收拾,李適同站在客廳的窗前,看著窗外不遠處,江面滔滔。蘇沈幫夏展瑛收拾好廚房出來,走到李適同身邊。

蘇沈想和李適同出去散散步,重慶對蘇沈來說,是一座復雜的城市,她愛著養父潘之讓,從小到大,潘之讓做著一個合格的溫暖的父親,讓她看見了盡可能最好的一切,給了她最好的家庭之愛。潘之讓是望龍門的人,可是他從來沒讓蘇沈看見過自己那些不得不的行為,為這個城市拼了命,是他自己的職責,對蘇沈的職責,便是做好一個父親,雖然只是養父。

蘇沈朝潘母喊:媽,我和適同出去走走。

夏展瑛從廚房出來:外面那么亂,有什么可走的。

蘇沈說他們只是在碼頭上轉轉,好久沒回來了,想帶李適同看看這里的樣子。夏展瑛叮囑著他們早點兒回來,最近城里不太平,讓他們別走太遠了。蘇沈應著母親,便和李適同出了家門。

黃昏的碼頭,沒有白日里的喧囂,幾處倉庫正在收拾貨物,渡輪停留在江水上,有船夫坐在船頭抽著煙。遠處的碼頭,蔡漢庭正在收拾倉庫。碼頭上的茶館卻在這個時候開始熱鬧起來。

蘇沈:去喝杯茶。

李適同看了一眼江邊:去那邊坐會兒,上海沒有這樣的夜晚。

兩個人坐在江邊的一處石臺上。

蘇沈不知道李適為為什么要坐在這里,李適同低語著告訴她:我們背后是江水,渡輪在離我們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離,但是那些倉庫,茶館,人群,在我們眼前,我們都看得見聽得到。

蘇沈驚奇的:原來是這樣。

李適同:今天去望龍門,有什么發現?

蘇沈:沒什么發現。

蘇沈忽然想起路長娟,高興的跟李適同說起來。

“不過我遇到分開快十年的一個朋友,她竟然在軍需科。”

李適同:你們關系很好?

蘇沈:當然。我四歲被養父帶到重慶,她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我們從小長到大,直到我去了上海才分開。

路長娟,對蘇沈來說,是多年未見的少年時朋友,是她在重慶那些時光里的伙伴。可是李適同聽到這個信息,卻一下子警覺起來,他們在重慶的任務,讓李適同覺得身邊的風都是帶著危險的,改了名的蘇沈前夫譚復川,身在望龍門的蘇沈養父潘之讓。可是這個路長娟,在蘇沈的口中,是個沒有任何信仰,只想在重慶這個地方自由的活下來的少年伙伴,竟然還是望龍門潘之讓身邊的人,是軍需科的秘書,他決定行動了。

李適同決定教會蘇沈怎么和她這個好朋友重新接觸。

“她是我十幾年的好朋友,我知道怎么和她接觸。”

“我們是帶著任務回到重慶的,你必須每一秒鐘都要提醒自己這一點。路長娟是你在望龍門里的一個朋友,你們將近十年沒見面,你怎么會了解這十年她的經歷?她是怎么進的望龍門你知道嗎?”

回到重慶之后,蘇沈第一次看見李適同的眼睛亮了,蘇沈告訴他,明天她要和路長娟去吃飯,約好了的。對李適同來說,這個路長娟,就是他們在望龍門里的眼睛,可以因為她,李適同就此能看得見望龍門里面的一切,而這一切,都不是潘之讓這個養父能給他們的。

“你還記得你說,想讓我教你做特工嗎?”李適同對蘇沈問著,這是他們在上海的時候,在他們出發之前,蘇沈和他說過的話。

蘇沈:當然記得,可你也沒教過我啊?

李適同:現在開始教你。

蘇沈興奮的:開始吧。

李適同:你要記住一件事,從現在開始,你認識和接觸的每一個人,無論和你多親密或者多陌生,都有可能讓你暴露身份,或者身處危險,越親近越危險。

蘇沈聽著,臉上的神情變得緊張和嚴肅起來。

李適同:你不是說我們是夫妻嗎?你臉上的神情不對。

蘇沈努力的笑了一下,這一刻她發現,李適同做特工和做丈夫像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李適同那么不像個合格的丈夫,可是在這個激動的信息面前,蘇沈反而緊張的像個學生。

對李適同來說,路長娟也許沒有信仰,這就是他最需要的,路長娟這個女人身后是一群最殘酷的他們的對手,他要教會蘇沈靠近路長娟,熱情的靠近,然后得到他們需要得到的一切信息。

蘇沈有些不解的問李適同:做特工一定要沒感情?一定要殘酷成這樣?

“是把感情放在內心,不是背叛你們的友情。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對手會利用你的感情,展開什么樣的殘酷行動。我沒讓你去傷害路長娟,但是我們必須靠近任務。”

蘇沈:我明白了。

蘇沈的內心里其實并沒有那么明白,她知道信仰是什么,知道革命會改變這個身陷苦難的國家,知道她回到重慶這個地方,是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路長娟,那個從小到大,給了她快樂和開心的朋友。

李適同:你信任你養母嗎?

蘇沈:當然!養母她是巫溪人,是看上養父的家底兒和當時的軍人身份才嫁過來的,巫溪是個窮地方,吃都顧不上,更談不上有什么信仰。

李適同:可是她的丈夫是軍統的老牌兒特工,養母和你說的每句話,看到你的每個動作,都可能在晚上睡覺前和你的養父嘮叨,這些嘮叨就會成為你的漏洞。

蘇沈沉默著,她忽然覺得自己要面對一個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世界。

蘇沈:我該怎么做?

李適同:你不是想做特工嗎?和路長娟接觸就是我教你的第一步,明天你正常和她去吃飯,你們會聊起分別這十年彼此的生活,你要試著多了解她的情況,了解望龍門里面的事情,但是不要太刻意,寧可問不到,不能問多了讓對方生疑。

蘇沈:我知道了。

李適同:她說的每句話,每個表情,每個動作你都要仔細觀察記在心里,所有的信息對我們都很重要。

蘇沈:一旦出現問題怎么辦?

李適同: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不過是一場見面,懂嗎?

蘇沈:懂。

那天晚上,李適同睡著了,躺在他身邊的蘇沈卻一直無法入睡。也許有一天,這座城市和這個國家的人們真正的變得自由了,幸福了,路長娟會明白她的。

城里的街道,四處都有點燈組的人出現。

陳虎因為在譚復川面前立了一功,便更加的一副得意的嘴臉出現在軍需科。路長娟把一份軍需費用清單交給陳虎。陳虎便笑嘻嘻的貼到路長娟的身上:“長娟,晚上我請你喝咖啡怎么?四方街開了一家咖啡館,正宗美式……”

路長娟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可是心里還是對陳虎的殷勤頗為受用。

路長娟:你那么摳門兒,今天怎么想起請我喝咖啡了?這清單上的錢不是還沒報呢嗎?

陳虎笑著靠過來:那個姓譚的,連老湯都不放在眼里,他偷著求我辦了件事,我給辦成了。

路長娟不屑的:你能給他辦成個事兒?你當譚副站長是誰啊?

陳虎:你別小看我啊,我跟你說,他讓我幫著找個人,那人……

陳虎的話還沒說完,路長娟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跑長娟把清單放到陳虎桌上,回去接了電話,是蘇沈找她,約她去小洞天吃飯,蘇沈在電話里開心的說著,她去訂位子,晚上兩個人見面。

蘇沈放下電話,正看到潘母在旁邊,因為李適同前一晚的談話,蘇沈看見潘母的時候,莫名的緊張了一下。

夏展瑛知道蘇沈晚上又要和路長娟去吃飯,反倒是放心了。女兒回來,只要有時間就守在她身邊,夏展瑛是知足的,她這樣一個女人,此時還并不知道,在她身邊的兩個人,她的丈夫和她最在意的女兒之間,將要發生一場巨大的戰爭。

路長娟放下電話,開心的坐在位置上。陳虎過來坐在路長娟的桌上。

陳虎:你是知道我對你的情份的,好不容易請你喝咖啡,你不能隨便找個理由就把我給推了。

路長娟:你的情份在這重慶城里,不只我一個人知道吧?我可是沒福份做陳太太的。

陳虎:那我也得知道,今晚我敗在誰的邀請上了。

路長娟:我從小長到大的好朋友……

陳虎:站長的女兒?你不會想借著這層關系,離開軍需科,謀個更好的差事吧?

路長娟:你覺得現在咱們樓里,還有比軍需科更好的差事嗎?我跟蘇沈敘個舊,你不會連女人的醋都吃吧?我的陳科長?

蘇沈正在臥室換衣服,對著鏡子照著,門開著。李適同拿份報紙進了臥室,正撞上蘇沈還沒收拾好衣服的樣子,李適同側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夏展瑛正在做飯,李適同便退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蘇沈扣好扣子,朝外面喊著李適同。

蘇沈:適同,你進來幫我看一下這衣服,怎么就覺得穿著不舒服。

李適同看了一眼臥室,蘇沈穿戴整齊站在門口,李適同進了臥室。

蘇沈:好看嗎?

李適同笑了一下。

蘇沈:我有點兒緊張,晚上要注意什么嗎?

李適同把桌上的留聲機打開,蘇沈疑惑的看著他。

李適同:跳一支舞吧,那天在家宴上,看你跳舞特別漂亮。

蘇沈把手搭在李適同手上,李適同的身體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了下來。

蘇沈:你現在抱著我不緊張了?

李適同:我是特工。

蘇沈笑:為什么要跳舞?

李適同:怕你媽媽聽到。

李適同靠近蘇沈的耳邊,隨著舞步,輕聲交待著。

李適同:多打聽望龍門里的事,別講太多你在上海的生活,盡量不講你和我的事。

蘇沈:怎么可能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肯定會打聽咱倆的事。

李適同:你要想辦法,把注意力引到她身上,十年沒見,這些話不是一天能說完的,至少今晚要少說你,回來我們再研究。你們定在哪家餐飯?

蘇沈:小洞天。

蘇沈回來重慶,路長娟也格外開心,她不是個在望龍門多積極干活兒的人,就是拿個薪水,度日而已。可是蘇沈回來了,她的日子好像就有意思了,有人和她吃飯,逛街,像個女人的日子了。這天下班,陳虎正郁悶的坐在桌前,路長娟從外面進來,陳虎抬眼看了她一眼,頓時驚呆了。路長娟竟然不知什么時候把長衣長褲的軍服換了下來,穿著一身裹緊了身體的旗袍,陳虎張著嘴看著路長娟。

路長娟有點兒豐腴,不似蘇沈的清瘦。

陳虎:你怎么變的?哪兒弄來這身旗袍?

路長娟笑著:怎么?一直放在柜子里,本來等著你哪天約會我,我就穿著它跟你去喝咖啡。今天跟蘇沈吃飯,我就換上啦。

陳虎:你一穿旗袍怎么就一股風騷勁兒,不像人家站長女兒,看著就像個大家閨秀。

路長娟哼了一下:不就是我胖點兒嘛。

門外走廊,潘之讓從辦公室出來。

“站長,您走啊?”

“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是譚復川的聲音的,陳虎起身把門悄悄關上。

路長娟:你干什么呀?關什么門啊?

陳虎: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穿成這樣,站長看見你能什么樣了?

路長娟沒理陳虎,高興的去和蘇沈約會。在小洞天,兩個少時的女孩開心的不行,路長娟好多話一股腦的都想倒出來,可是蘇沈的腦子里不斷的晃著出發前李適同的那些叮囑。

蘇沈:好啦,說說你吧,這么多年,變化好大啊。

路長娟:你變化才大,我都要生你的氣了,結婚都不告訴我,還說是好朋友呢。快說說,怎么決定回來了?

蘇沈:我先生受邀到重大考察,我正好也想要個孩子,就一起回來了。

路長娟驚喜的:真的?那他要到重大工作嗎?

蘇沈:還不一定呢,只是考察。

路長娟:你留在重慶別走了,我都不舍得你走。再說,在站長身邊生活,總比你在上海過得好吧?

蘇沈:說說你吧,哎,你怎么會到望龍門的?

路長娟得意的:想不到吧?我叔叔和站長關系好,就把我弄到這兒來了。

老板帶著兩個伙計過來上菜,又上了一壺好酒。老板特意跟蘇沈交待,這酒是店里自己藏的好酒,看見她們來,拿出來請她們嘗嘗。路長娟自然美的不行,有好酒,她是要在這一晚上跟蘇沈好好喝一頓的。可是蘇沈對路長娟這些年的經歷卻格外好奇,知道路長娟是拖了叔叔的關系認識了自己的養父,還以為她叔叔也在望龍門。

路長娟:怎么可能?那個地方不是說進就進的。我叔叔是碼頭上管倉庫的。

蘇沈:哎,我看你們那個科長,長得那么胖,好像還對你色迷迷的,你怎么不換個地方,去那個湯什么的科。

路長娟:湯科長?他是情報科,點燈的。我不行的。我跟你說,我才不管什么搞情報啊,對黨國的忠誠啊,我只管對我賺的錢忠誠。

兩個人偷笑。

路長娟:來,喝酒!

兩個人干了杯中酒,一杯兩杯三杯的,喝得有些微醺。

蘇沈不在家,潘家三個人一起吃晚飯,女兒不在家,夏展瑛的話就少了很多。夏展不嘮叨,潘之讓就得了空和李適同好好聊了一會兒天。

潘之讓:適同,在上海你們一點兒辣子都不吃的嗎?

李適同:偶爾也吃,您不是從重慶給我們寄去很多辣椒的嗎?蘇沈自己留一點兒做菜吃,我們那條巷子里,有喜歡吃辣子的鄰居,蘇沈就分他們一些,能剩下的就不多了。

夏展瑛:哎呀,小西就這樣,小時候家里給買的糕點和糖,她一轉身就拿出去分給別人家的孩子。適同你跟我們小西過了這么多年的日子,可你還是不了解她,她是離了辣子活不成的呀,寄過去的辣椒都是我一點點兒收拾出來,她倒都分給別人家了。

潘之讓看著李適同笑:女人家就是小氣。

李適同:我知道是媽心疼蘇沈。

夏展瑛:你還算是說了一句貼心的話。

潘之讓:適同啊,你說你一個大學里教書的,怎么會聽過那么多昆曲和川劇?

李適同:爸,我除了教書,沒別的愛好,在上海的時候就好個聽戲,有一次上海大戲院邀請了川劇名角筱群芳,簡直轟動整個上海,我也去看了,當時就被迷住了。

潘之讓大笑:哎呀,適同啊,不錯。懂得聽戲的人不多,你算一下啊。可是有個事兒……

李適同看著潘之讓:您說。

潘之讓:小西怎么就沒跟你養成這個習慣呢?

李適同松了一口氣:她不喜歡聽,帶她去過兩回,都睡著了。

看起來,李適同和潘之讓的關系,在潘家變得有些自在了,可是兩個人各自心懷自己的心事,都知道這樣的親近,只是離彼此的拔槍更近了,而不是靠近的更加溫暖。

在小洞天,路長娟和蘇沈都喝了不少的酒,兩個人都有些微醺的樣子。

路長娟:那個陳虎雖然對我色迷迷的,可是他人不壞,我應付得來。

蘇沈:我那天去給我爸送藥,聽著有人發脾氣大罵,你們那兒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路長娟:別提了,本來挺好的,可是聽說老板到重慶來開了個會,站長去參會,回來就帶回這個叫譚復川的,說是執行一個特別的任務,弄得樓里人都人心慌慌,誰也不知道是個什么破任務,聽說又要打起來了。

蘇沈:你不看報啊?不可能的,報紙上說毛澤都來了重慶,國共不是正在和談嗎?

路長娟:報紙上又沒有金條,我才不愛看。我聽陳虎說了,那些和談都是假的,還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你知道嗎?陳虎說今天他幫那個姓譚的一個大忙,全樓都沒人像他那么得瑟,男人啊,都是一副德性,天天就知道找個人,響個槍的,沒勁。

兩個人都喝得有點兒多了,路長娟似乎喝得更多。

蘇沈:我們好不容易又見面了,不談國事,只談家事,快說說,你怎么還不嫁人?

兩個女人頓時哈哈大笑。

這天晚上失去請路長娟喝咖啡的機會,陳虎正坐在辦公室里不知道該干點什么。湯立峰經過軍需科辦公室,看見陳虎還在辦公室,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陳虎見到湯立峰,立刻起身把他拉進自己的辦公室。

湯立峰著急走:你有事?有事也得明天再說,我得抓緊走。

陳虎:下班有那么著急嗎?你家里又沒女人等你。

湯立峰回頭看了一眼,臉上陰沉的:下班?兄弟,估計我從此就別指望下班了,我現在是去上班。

陳虎:出事了?

湯立峰:那個李茂昌又露影兒了,我再看丟了估計連小命都保不住了。老陳你說說,這個姓譚的我到現在也沒看出來他有什么厲害的,這些手段還不是我老湯用過的招兒?可是站長這么看重他……

陳虎:我當你是兄弟我跟你說啊,你知道皖南戰役的上官吧?

湯立峰:當然知道,老板親自授勛的將軍。

陳虎:這個譚副站長,是上官推薦給老板的,聽說這次是被老板親自派到重慶來領導這個特別行動小組的。

湯立峰: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得走了,聽你這么一說,我更要小心干活兒了。

陳虎:捎我一段。

湯立峰:走吧。

路長娟和蘇沈這會兒也結束了相聚,從小洞天出來,互相搭著肩膀站在路邊招車。過來一輛人力車,兩個人坐了上去。人力車載著兩個人離開。兩個人在人力車上依然嘻笑著說話。

蘇沈:長娟你太厲害了,能把那個陳虎收拾得那么聽話,我跟你說,你得牢牢抓住他,得知道他天天忙什么呢,別回頭他忙活別的女人你都不知道。

路長娟:你放心吧,我有招兒。

蘇沈:那你回頭教教我。

路長娟:你家先生是個教書的,用不著像看著陳虎那個混蛋一樣看著。

蘇沈還沒回家,夏展瑛披了一件衣服從臥室出來,看到李適同站在窗前。夏展瑛不放心蘇沈,來跟李適同嘮叨一嘴,李適同安慰她,說是兩個好朋友好不容易見一面,定是要多喝兩杯,多說些開心的話的。

夏展瑛:我廚房里做了醒酒湯,她要真喝多了回來,你可得給她喝一碗。

李適同:您放心吧,我來照顧她,沒事的。

夏展瑛回了臥室。

李適同回到窗前,正看到蘇沈從人力車上下來,又和車里的路長娟擁抱了一下,之后跌跌撞撞的往石階上走。李適同頓時抓起沙發上放著的蘇沈的外套,出了家門,他匆忙下了石階,把衣服披在蘇沈肩上。

蘇沈抬頭看李適同,帶著醉意的:終于知道出門接自己的太太回家了。

李適同:別亂說話。

李適同抬眼看了一下潘家的窗戶,只有客廳亮著燈。李適同邊扶著蘇沈上石階邊叮囑她。

李適同:蘇沈,你喝多了,不應該喝這么多酒的。一會兒進了門,不能亂說話,回到我們自己的房間再說。

蘇沈:我知道。

兩個人上了石階,進了潘家門。夏展瑛聽到門聲兒,剛要起來。潘之讓連忙按住夏展瑛:哎呦,你可真操心,有適同照顧著呢,孩子的事兒你就別管那么多了。

夏展瑛又躺回床上:我是不放心適同,他看著就不像能照顧好小西的人。

回了家的兩個人,李適同端著一碗醒酒湯進來,放在蘇沈床頭桌上。蘇沈已經換了衣服躺在床上。

李適同:快喝了,這是你媽知道你會喝多,特意給你熬的。

蘇沈端著碗喝了大半碗,之后把碗放在桌上。李適同把門關好,回到床上,兩個人并肩靠在床頭。

李適同:我先要批評你,你在執行任務,喝酒可以,可是不能真把自己喝多了,這是最危險的行為。

蘇沈轉頭看著李適同:路長娟是我最好的朋友,十年了,我們重逢,喝一點酒都不行嗎?做特工就沒有人情味了?

李適同擔心的:人情味有時候會迷惑住我們,會讓我們身處危險。

蘇沈:我只是稍多了一點,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李適同:說說今晚的情況。

窗外,江水涌動,似要落雨。整個城市安靜下來,被夜色籠罩著。

第二天白日,窗外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暴雨,打在窗上,看不清窗外。蘇沈陪著潘之讓坐在窗前的搖椅上說著話。

“爸,你今天不著急上班啊?”

“我也得有休息的時候啊,再說我也想在家和你說說話。”

這一對父女,在蘇沈長大之后,便沒有像這樣的時間,坐在一起,看著外面這個城市的風雨,說些他們之間的話了。蘇沈是想念潘之讓的,聽著潘之讓在多年之后,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他不再像個望龍門的老板,著著實實的像個快老了的父親,她很擁抱一下潘之讓,卻知道她不能,她抬起的手輕輕放在潘之讓的手上,潘之讓卻因此動了容。

夏展瑛在廚房里喊著李適同:適同啊,快過來幫我忙。

李適同進了廚房。夏展瑛邊讓李適同收拾著東西,邊和他嘮叨著。

夏展瑛:適同啊,不是我埋怨你,你跟小西在上海生活這么多年,小西都去什么地方做衣服啊?

李適同被問得愣住了:那個……媽,她從來不用我陪著做衣服,都是她一個人去的。她的衣服,差不多都在固定的那家店里做。

夏展瑛臉色頓時不好看。

夏展瑛:你跟小西結婚這么多年,為什么在上海的時候不要個孩子?

李適同正幫著夏展瑛把一個紙箱從柜子上面搬下來,里面是滿滿的調料。

夏展瑛:適同,我是當媽的,問你什么問題都是為你們好,你應該明白。

李適同:我明白。

夏展瑛:是不是你們夫妻生活有問題啊?

李適同手里的箱子咣的一聲落到地上,所有調料都撒到地上。

李適同掩飾的:太嗆了,沒拿住。

夏展瑛:哎呀,就說不能找一個教書的,這點兒事都干不牢靠。

李適同蹲下來:我收拾我收拾。

夏展瑛:你們一個星期,有幾次啊?

李適同的臉騰的紅了,他低著頭,把調料迅速裝進紙箱里。

廚房的窗子開著,雨濺進廚房,夏展瑛去把窗子關上,用抹布擦著濕的窗臺。李適同壓抑著松了口氣。

夏展瑛轉回身:問你呢,這種事兒啊,你們年輕不懂,我能幫上你們。

李適同:這種事兒……我們挺正常的。

夏展瑛:正常?你知道女人幾時能懷上孕?這么多年了連個孩子都沒有,適同你查過沒有?是不是你有什么問題啊?

李適同:我?我很健康。

夏展瑛哈哈大笑:你不過是比我們小西小三歲,是不是在我這個岳母面前不好意思啊?適同,這件事比你教那個破書賺錢重要得多,你得給我上點心,要是有問題,抓緊去查,老潘認識個老中醫,管用的呢。

潘之讓和蘇沈聽著兩個人在廚房里的嘮叨,相視一笑,蘇沈替李適同無法應對夏展瑛而著急,卻不能表現出來。

蘇沈:他就是個傻教書的,今后要受我媽的欺負了。

潘之讓:你媽也是為了你們好。

蘇沈:我知道。

潘之讓有些傷感的:小西,為什么在信里不肯給我講適同的情況?

蘇沈不敢看潘之讓的眼睛,低頭盯著潘之讓的手。

蘇沈:怕你不滿意,不愿意再和你吵架。

潘之讓笑了一下:你是我從小養大的女兒,就為了怕和我吵架,結婚這么大的事不跟我打招,不辦酒席,也不跟我商量。小西,在我聽說你結婚的時候,我心里啊,挺悲涼的。

蘇沈:爸,都過去了。

潘之讓:你母親說你的衣服都是舊的,也沒幾樣像樣的首飾,她每天一想起你們在上海的生活過得那么艱苦,就忍不住落淚。

蘇沈抬頭看著潘之讓,看到潘之讓的頭發白了很多。

蘇沈心疼的:你頭發都白了。

潘之讓起身,看著暴雨中模糊的碼頭。

潘之讓感慨的:十多年了,當然老了,我還以為這輩子,你不會回到我身邊,我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了。

蘇沈被潘之讓的話說得眼睛濕潤,她把頭靠在潘之讓的肩上,不再說話。

李適同終于幫夏展瑛把廚房收拾妥當,兩個人出來。他看著蘇沈和潘之讓站在窗前的那副畫面,不知為何,內心隱隱有些擔憂。李適同轉身先回了臥室,夏展瑛追在李適同的身后喊著。

夏展瑛:適同啊,我跟你說的那些話,你得放心上。

蘇沈回頭看著夏展瑛,笑著。

蘇沈:媽,你就別總嚇唬他了,新女婿進門,要被你這丈母娘嚇回上海去了。

夏展瑛:你們結婚多少年了?還新女婿?

蘇沈笑著:在您面前還不是新的嗎?

隨后蘇沈進了臥室。

蘇沈:我媽跟你嘮叨什么了?

李適同:說我們要孩子的事,還說擔心我有問題,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我會有什么問題?

蘇沈: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兒。

李適同不習慣接這種話題,他便不說話。

蘇沈:如果我們沒有孩子,是有可能你的身體出問題的。

李適同:我的身體沒問題。

蘇沈:你說的問題和同床是兩回事。

李適同再一次尷尬的接不上話。

蘇沈:下次有人問你,你可以告訴他們,我們在上海的生活過得不好,所以就沒打算要孩子,而且,我身體不好,一直在調養,你可以告訴別人,中醫說我的身體不適合要孩子,今年身體剛剛好起來,所以決定回家來準備要個孩子。

李適同:他們會去上海調查你看中醫的事情。

蘇沈:上海泰安路上有一家中醫館,老中醫七十多歲,姓方,一直在幫著我們做事,他會給我證明。

李適同:好。還有一件事,這次回重慶你和家里人團聚,是我們要執行的任務,不是你感情的全部,我是擔心……

蘇沈有些黯然:你擔心什么?他是我的養父,養了我二十多年,他也是我們的對手,這種感情你不會懂。

李適同壓著聲音,看著窗外的落雨:雖然我對做丈夫這件事還沒那么熟練,可是你說的這種感情,我怎么會不懂?你以為我沒有親情?你以為我的心是一塊生鐵?我十三年沒見過母親,為了任務甚至連一封信都不敢給她寫。我們這次的任務是我執行過最艱難的,你真正的丈夫譚復川又出現在重慶,所有的感情都是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大危險,你懂嗎?

蘇沈:做好丈夫才是這次任務最關鍵的,你是一個好特工,可你不是一個好丈夫,你以為我心里就不擔心?

李適同有些急:我知道你還愛著譚復川,你拿他的標準來要求我,這不是任務的要求,是你放不下對譚復川的感情。

蘇沈氣急了,可是又不能大聲朝李適同發泄。

蘇沈壓抑著:你這明顯是在吃醋!我愛的是許梁,不是譚復川!

李適同:老嚴交待,今天下午我要和一個聯絡人接頭,他會告訴我們見老嚴的消息。

蘇沈: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李適同: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家里陪你媽媽。

蘇沈收拾起情緒:那個戰略布署,我們到哪兒去找啊?你說會不會就在家里?

李適同:不可能。那份布署應該放在一個非常保密的地方,它只是幾頁紙,不是碼頭的貨物那么不容易藏,所以你要多和路長娟接觸,我們要先知道他們的動作,計劃,和物資情況,而且大戲院這個信息一定非常重要,我想辦法搞明白大戲院的秘密。

雨漸漸小了。

李適同去了一趟大戲院,他沒打傘,招了一輛人力車。人力車載著李適同離開。

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飯。李適同跟潘之讓提起,報紙上說后天大戲院有好戲,后天他去買兩張票,陪潘之讓去看看。

潘之讓:好啊,我今天看了報紙,正想著這事兒呢。

蘇沈:你就知道討好我爸。

李適同笑著:爸爸喜歡,就多陪他去看吧。

那天晚上,在潘之讓的臥室里,潘之讓想著心事,忽然問夏展瑛。

潘之讓:你是說適同說不清楚他們在上海為什么一直沒孩子?

夏展瑛嘮叨著:可不是嘛,生活雖說不容易,可他是個教授,養個孩子的錢還是有的吧?我怎么問他都不肯說,你說他會不會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潘之讓:你想多了,睡吧,我有空問問他,男人之間的話好說一點兒。

一夜,漸轉天亮。

前夜的一場暴雨讓全城浸在陰冷潮濕的空氣里,街上人群行色匆忙,望龍門的院子里,也透著生冷的氣息。譚復川剛進院子,遇上從車上下來的潘之讓。

譚復川:站長。

潘之讓:一會兒到我辦公室,有事找你。

譚復川:好。

潘之讓倒水吃藥,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院子里的人,臉上的神情明顯看出在想心事。

有人敲門。潘之讓沒回頭:進來!

譚復川進來,走到窗前潘之讓的身邊。

潘之讓:復川,戰爭對你,有快感嗎?

譚復川猶豫了一下:有。站長,戰爭對您,意味著什么?

潘之讓充滿憂患的:信仰。

譚復川沒再說話。

潘之讓:上面讓我們啟動一個剃頭的,代號“匕首”,武漢特訓班之后就放在重慶。

潘之讓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譚復川。

潘之讓:正式啟動“匕首”,“匕首”直接受你領導。

譚復川翻看著資料:是。怎么沒有“匕首”的資料,只有接頭信息?

潘之讓:是考慮你們兩個人的安全。

譚復川沒開車,招了一輛人力車去了大戲院。

大戲院的下午,演出還沒有開始,極為安靜。大戲院的門外,卻很熱鬧,有人擺了棋攤,圍觀的人七嘴八舌的湊著熱鬧,售票口的伙計無事可做,困盹得快要睡著。譚復川點了根煙,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下棋的人,一盤棋散了,譚復川才進了大戲院,上了二樓。

戲院的二樓,一間包廂,重慶飯店夜總會的交際花正坐在里面。譚復川進來的時候,愣了一下,但是轉瞬便恢復慣常神情。譚復川關上包廂的門,盧美便站起來貼了上來,譚復川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

譚復川笑了一下:是你。上級指示,你可以醒了。

盧美媚笑著:五天前我收到了你的資料,一直等著你喚醒我呢。老板說,我只接受你的指示。

譚復川:還有站長。

盧美收起媚笑,整個人頓時從交際花變成了特工。

盧美:什么任務?

譚復川:暫時沒有任務。但是你要做一件事,做我的女人,在外人眼里,你還是夜總會的交際花,只不過是傍上了望龍門的人而已。

就算是談情,譚復川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臉上生硬的棱角從來沒變化。

譚復川:陪我下去聽一場戲吧。

盧美換上妖嬈的神情:好啊。

盧美扭動著腰肢,挽上譚復川的手臂,兩個人下樓,進了一間包廂,服務生送進來一瓶紅酒,盧美倒了兩杯,遞給譚復川一杯。

一場戲謝幕,桌上放著三只空酒瓶。

譚復川醉著酒開車離開,盧美坐在車里盯著譚復川看。

盧美:從潘家接風宴那天我見到你,就發現你從來沒笑過,不過我想問你一句話。

譚復川:說。

盧美:你看上潘家女兒了?

譚復川被這句話驚了一下,他手抖了一下,車子晃著,他迅速調整著方向盤。

譚復川:沒想到你酒量這么好。

盧美:是我說中了你的心事吧?那天別人沒看出來,估計人家潘站長的女婿也沒看出來,我可是看出來了,我看見你躲在洗手間里……

譚復川:一個剃頭的,不該話這么多。

盧美:一個老板親自派到重慶的特工,也不應該這么動情吧?

譚復川搖開車窗,風猛的灌進來。譚復川給了一腳油,車子疾駛而過。

左呀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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