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適同出了門,慣常一樣,買一份報紙,再買份早餐,把報紙看一遍之后,再用報紙包著早餐邊走邊吃,這一天他看到報紙上的尋人啟示是嚴韋伯發給他的接頭暗號,他看完裝作沒事一樣,接著走路去上課。
路過書局,李適同進來書局,書局里有一位顧客在買宣紙,一個伙計在應對顧客,旁邊的寬椅里坐著一個看似四十多歲的男人,男人看了一眼李適同,又低頭看著手里的手。
李適同對著伙計:我來取一本養花的書。
買宣紙的顧客出了書局,伙計回頭看了一眼老板。
老板起身:是李先生吧?
李適同:是。
老板:李先生要的書不好賣,現在重慶誰還有這閑心養花了?
李適同笑:您幫我找到了嗎?
老板:在后面院子的廢紙堆里,我帶你去找吧。
老板帶著李適同從后門進了后院,李適同看到坐在后院的嚴韋伯。
老板:你們聊,我去旁邊幫你們看著。
嚴韋伯點了下頭。
老板從旁邊的書堆里找到一本陳舊的落滿灰塵的書交給李適同。
老板:這本書給你。
李適同笑了一下:還真搞到了。
老板笑:這樣你的日子會好過一點兒。
老板離開,嚴韋伯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
李適同:這里是我們的聯絡站?
嚴韋伯:不是,望龍門剃頭的現在城里到處都是,我們不敢為你們建立聯絡站,這里的老板是我們一直在爭取的進步人士,很安全,但也只能用這一次。
李適同:蘇沈接到了你昨在貼在大戲院宣傳欄上的消息。
嚴韋伯:組織上會繼續想辦法,但是你要多注意這個人,他應該是沖著你來的。
李適同:好,組織上還有什么指示?
嚴韋伯拿出一個紙袋:里面有些錢,我也知道你已經和那個挑擔的聯系上了,買情報需要很多錢,但是組織上能夠幫上你們的,只有這么多了,我們的經費確實緊張。
李適同:我理解,我和蘇沈也會想辦法。
嚴韋伯:你們那邊怎么樣?有什么消息?
李適同:我在查變臉師許小川,他死之前接觸過望龍門,情報還沒到手,如果查到他們的關系,要能會對我們了解重慶的物資情況有幫助。
嚴韋伯:太好了。
李適同:蘇沈提供了一些望龍門內部的情報,我們會想辦法盡快查到那份戰略布署放在什么地方。
這天潘之讓沒在家,三個人吃了一頓晚飯。晚飯后,蘇沈幫著夏展瑛收拾餐桌,李適同進了臥室,拿出那本養花的書出來。
李適同:媽,這是我想辦法托一個書局幫你找的書。
夏展瑛接過書:我哪有時間看書啊。
夏展瑛看了一眼書名,頓時興高彩烈。
蘇沈覺得奇怪,看著李適同:什么書啊?
李適同笑而不語。
夏展瑛:我這個女婿還真懂我的心,我怎么在重慶就沒找著這種書呢?
李適同:媽,這本書很容易看,里面都是畫的圖,沒那么多的字,我翻了一下,什么花都有,咱家里的這些花,里面都介紹得詳細著呢。
夏展瑛:嗯,適同,你這件事做得我很開心。
李適同:那您看著,我……
夏展瑛:快去歇著吧。
李適同離開,蘇沈邊收拾邊和夏展瑛聊著天。
夏展瑛:小西,你可是很久都沒這么好好陪我聊天了。
蘇沈:我今天好好陪您聊啊。
夏展瑛:小西,說真的,你們在上海的生活是不是過得不好?
蘇沈:不如我們家里的生活,但我們很快樂。
夏展瑛:媽媽不傻,能看出來你們過得怎么樣,給你買個禮物都要把表當掉,生活怎么可能好?
蘇沈撒嬌的:媽,不說上海的生活了,現在我們回來了,在重慶陪著你,不是挺好的嗎?
夏展瑛有些唏噓的:你呀,終于知道回到我身邊了,你要是永遠不回來了,我得怎么活?
蘇沈和夏展瑛從廚房出來,蘇沈拉著夏展瑛坐在沙發上。
蘇沈:媽,坐下來歇會兒,我陪你。
夏展瑛坐下來盯著蘇沈。
蘇沈:怎么啦?
夏展瑛:是不是有事要背著你爸爸,偷偷求我啊?
蘇沈笑了:媽,我是有事要求你,你怎么知道?
夏展瑛:你是我從小養到大的女兒,我怎么會不知道?小西,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什么事都答應你,說吧。
蘇沈:我想跟媽借一些錢。
夏展瑛:有什么事?
蘇沈:我說了你別告訴我爸。
夏展瑛溺愛的:好,不告訴。
蘇沈:適同生日快到了,我想送適同一塊表,早就在一家典當行里看好了,洋貨,當鋪里就這一塊。再說啊,他也是為了給我買禮物才當掉他那塊表,我不忍心。
夏展瑛:小西,你總說你們的生活挺好的,可是你現在手里連買塊表的錢都沒有,你知道嗎?媽心里心疼啊。可是你手里沒錢,為什么要給他買這么貴重的東西啊?
蘇沈:適同在上海的薪水沒那么多,一直也沒有一塊像樣的手表……
夏展瑛打斷了蘇沈的話,笑著對這個溺愛的女兒。
夏展瑛:我就是這么一問,你人都回來我身邊了,我什么都舍得給你。等我。
夏展瑛去給蘇沈取錢,蘇沈的臉上卻充滿了無奈的憂傷。
夏展瑛出來把錢交給蘇沈。
夏展瑛:為什么不讓我告訴你爸?
蘇沈:不想讓我爸小看了適同,錢都賺不到,還要我回家里要錢。
夏展瑛:錢收好,快去休息吧。
蘇沈抱了一下夏展瑛:謝謝媽。
第二天在望龍門,潘之讓正在看譚復川遞過來的材料,譚復川坐在沙發上等著潘之讓的答復。
潘之讓:第一批物資很快就要轉運出去了,我們的物資儲備千萬不要出問題。
譚復川:我已經安排好了。
潘之讓:從你的材料上看,去黃桷椏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派到重慶的蚯蚓了吧?
譚復川:基本可以確定。
潘之讓:這個李豐順,惹了這么大的亂子。對了,那塊手表你查過了嗎?
譚復川:那是一塊上海生產的很普通的手表,很難查到有用的線索。
潘之讓:后面你有什么想法?
譚復川:找這個人,既然這條蚯蚓上了地面,我們就會有辦法找到他。
那天,蘇沈把一塊手表交給李適同,李適同看著那塊表,幾近全新,沒有戴過的痕跡,卻有常年被撫摸的留痕。李適同不解的看著蘇沈。
蘇沈:下個星期就是你的生日,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生日過后你就要把這塊手表戴上,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在賓德當鋪買下來的。
李適同:他們會去查。
蘇沈:我下午已經在大戲院的告示欄留了情報,告訴老嚴幫我們做一份手表的證明。
蘇沈把一些錢交給李適同。
李適同:從你媽那兒拿的?
蘇沈:嗯,我跟媽媽說要給你買一塊表當生日禮物,你用這筆錢去買唐中手里的情報吧。
李適同:這塊表你從哪兒弄來的?
蘇沈:你只要記得是從賓德當鋪買來的就行。
李適同把手表放在鼻子底聞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韋菲斯香煙的味道。
李適同:這是你從上海帶過來的,你沒交給組織。
蘇沈:戴上它,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李適同的腕上戴著那塊蘇沈送的手表,蘇沈把手放進李適同的手里,李適同的手心里頓時緊張的出了汗。蘇沈靠在李適同的肩上,眼角有些濕,蘇沈深呼吸把要出來的淚水吞了回去。
李適同:有些感情,不是很容易放棄的,其實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蘇沈:從跟你回重慶的那天起,跟著你學會了很多事情,我知道為了我們的任務,為了我們的信仰,有些情感只能放在心里紀念,不應該影響我們的行動。
李適同:你進步很大啊。
蘇沈:那么多人為我們兩個人的任務犧牲了,我怎么可能不進步?
李適同:總有一天,整個中國都會紀念那些犧牲的人們的。
四方街是重慶清晨最熱鬧的地方,舊樓里跑出來的孩子,繞著早點攤子跑著,大清早的火鍋店便有人坐進來,三五個人,呦喝著吃得熱鬧。李適同進了這條街,看到唐中正坐在一攤子外面的桌邊吃著早餐,他走到唐中那張桌子坐下來。
伙計過來:吃點什么?
李適同:來份跟他一樣的。
唐中把手邊的口袋往李適同的方向推了一下,李適同把一摞錢交到唐中手里,唐中吃完最后一口東西,起身離開。李適同把桌上的口袋放進自己帶的包里,邊吃邊看著街邊跑著的孩子。
回到家,李適同進了洗手間,關上門,從衣服兜里拿出唐中的情報,看了一下紙上的內容,情報上赫然出現兩個人的名字:蔡漢庭和肖大帥,這是許小川死前最后接觸的兩個人。李適同又看著幾張照片,照片上有大戲院倉庫外面的點燈的人。
李適同中午去重慶飯店找廚師肖大帥。
后廚,肖大帥正在炒菜,有伙計進來。
伙計:肖大哥,外面有人找你。
肖大帥有個習慣,炒菜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他。
肖大帥不高興的: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規矩?
伙計委屈的:肖大哥,外面那個人說他是什么許小川的朋友,姓李,有重要的事找你。
肖大帥:你出去告訴他,我炒完菜出去見他,讓他等會兒。
伙計出了后廚。
李適同看見伙計出來,站起來看著他。
伙計:肖大哥炒完菜才能見你,你跟我來,在那邊等他吧。
伙計把李適同帶進一間包間。
肖大帥進包間見到李適同,不經意的皺了一下眉頭,轉而從衣兜里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李適同。李適同搖了搖頭。肖大帥坐在椅子上歪著頭瞇著眼睛盯著李適同。
肖大帥:我和許小川不熟,只是去聽過他的戲,更不知道他有你這個朋友。
李適同笑了:我來了重慶之后,極喜許小川的表演和筱群芳的唱段,在上海我就是滬劇的擁躉,到了重慶欣賞不到滬劇,就移心了川劇。
肖大帥:我就是個廚子,喜歡炒菜不喜歡川劇,你要是來跟我談川劇,我可沒功夫。
肖大帥起身滅了煙。
李適同:不喜歡川劇,你又何必常去大戲院和許小川見面?
肖大帥沒接李適同的話。
李適同也站起來:我不想和一個廚子聊什么川劇,只是想告訴你許小川的墓地在后山,下午三點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他,就算不為川劇失去一個好角兒而悼念,也算為我們失去一個共同的朋友道別吧。
李適同轉身離開,去了一趟墓地。
本來響晴的天,忽然下起雨來,肖大帥舉了一把傘站在許小川的墓前,轉頭看見李適同淋著雨朝他走過來,李適同停在許小川的墓碑前,肖大帥看著李適同渾身的水,把傘傾斜了一下,遮擋住兩個人的頭頂,笑看著李適同。
肖大帥轉過頭,收起笑容,用上海話和李適同說話。
肖大帥操著一口上海話說著:娶了個重慶老婆,怎么不了解重慶的天。
李適同:你怎么會上海話?
肖大帥笑:重慶城里也有上海的館子,更有上海的人來,會幾句不地道的上海話不會是怪事。
兩個人對著許小川的墓碑站立良久,雨越來越大,兩個人的鞋都濕了。
李適同:教我做菜吧。
肖大帥驚奇的:你一教書的,學問地位可都比我們廚子高,想吃什么去重慶飯店吃不就行了嗎?你還是望龍門的女婿,小洞天姑姑筵夠你享受的,用不著費心思頂著一身油煙學做菜啊。
李適同:就因為我是站長的女婿,我太太又嗜癩如命,在上海的時候不認識肖大帥這般的廚師,若認識了,早就上門討教。再說我在重慶無頭無臉,憑個重大教授的名頭活在站和我太太的屋檐下,哪兒那么容易?
肖大帥:沒想到一個教書的人,想的還真是多。
李適同:岳母已經因為我沒有一把好手藝對我不滿意了,在她眼里,一個教書,不發一個會做菜的廚師更實在,我學得個一手好川菜,也好去討好岳母不是嗎?
肖大帥:我們在許小川墓前討論做菜,也是一件奇怪的事,看在他的份兒上,我應你。做個好廚子雖然你沒什么可能了,可是學個討巧的手藝倒是不用一兩日。明天你下班去找我,我教你。
李適同剛要再說什么,肖大帥擺擺手。
肖大帥:我們走吧,小川也累了,讓他好好歇歇吧。
那天晚上,蘇沈交給李適同當天的報紙,李適同打開,蘇沈指了一下大戲院的演出公告。
李適同:林森路德正旅館。
蘇沈:明天幾點?
李適同:明天下午一點。
次日清晨,潘之讓從臥室出來,朝廚房看了一眼,夏展瑛沒在,他穿著睡衣還沒換,剛進客廳嚇了一跳。夏展瑛手里拿著李適同送她的那本書,正對著陽臺上她種的花細細研究著。
潘之讓:哎呦老太婆你嚇了我一跳,這大早上的,你趴在那兒干什么呀?
夏展瑛回頭看了一眼潘之讓,笑著起身。
李適同從臥室出來:爸,怎么了?
潘之讓:你媽大早上的,趴在陽臺上弄她那些花。
夏展瑛看著李適同:適同啊,你這本書講得還真好,我現在可知道怎么侍候它們了,比養個女兒還不容易啊。
潘之讓搖搖頭,笑看著李適同。
潘之讓:適同,你惹得禍。今天要出去嗎?
李適同:有點事,要出去一下。
潘之讓:展瑛啊,快去做飯,適同還要出去辦事。
夏展瑛:好好。
在德正旅館,嚴韋伯站在窗前,透過拉起來的窗簾的縫隙,看著外面的情況。
德正旅館樓下,一個賣煙的伙計四處觀察著,又和旁邊賣報的人悄聲的議論著什么,之后看到兩個人肆無忌憚的笑著。蘇沈和李適同從一輛人力車上下來,看了一眼賣煙的,進了旅館。
李適同敲門,嚴韋伯開門讓兩個人進來。
嚴韋伯:又見面了,組織上非常關心你們,讓我付出一切代價保證你們兩個人的安全。
李適同:謝謝組織上的關心,我們只想盡快完成任務。
嚴韋伯:我這次和你們見面就是想談談任務。
李適同:有什么新消息?
嚴韋伯:國共談判已經開臺涉及軍隊整編的事,國民黨方面要求我黨軍隊組編,以十二個師為最高限度,甚至還提出讓我黨交出軍隊。
李適同緊緊皺著眉頭:他們是公開表明不退步的態度了。
嚴韋伯:李克農同志破譯了一份蔣介石的戰略情報,已經明確他們要挑起內戰的意圖,但是戰略布署只有靠你們才能拿到,時間緊迫。
李適同:組織上對我們的任務有什么調整和要求?
嚴韋伯:望龍門新一輪的清剿又開始了,為保證你們這條線的干凈安全,減少接頭。
蘇沈:遇到特殊情況怎么辦?
嚴韋伯:組織上同意李適同同志,獨立決定在危險情況下鋤除對手。我也會迅速啟動重慶地下組織特殊渠道,在外圍幫你們做好一切準備。
蘇沈緊張的看著李適同,李適同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嚴韋伯:離國民黨要執行這項布署的時間很近了。
李適同:組織上還可以給我們多少時間。
嚴韋伯咬著牙:最多十二天!
李適同、蘇沈:是!
嚴韋伯:你們那邊有什么情況?
李適同:我從唐中那兒買的情報里發現,許小川的確在受望龍門的控制,他死前接觸過兩個人,一個是碼頭倉庫老板蔡漢庭,一個是重慶飯店的廚師肖大帥,我已經開始接觸肖大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批物資。
李適同把照片交給嚴韋伯。
李適同:這些是唐中給我的照片,交給你保存。
嚴韋伯收了起來:好。還有一件事,物資有沒有可能由蔡漢庭在安排?
蘇沈:我和路長娟聊起過望龍門里面的情況,她說軍需科長陳虎曾經跟她說過,為了不讓我們不找到,他們根本沒找物資放在蔡漢庭的倉庫里。
嚴韋伯:李適同,抓緊摸到物資的情況。
李適同:是。還有一件事。
嚴韋伯:說。
李適同:我這兩次行動,一直有一個人在暗中幫我,是你派過來的人嗎?
嚴韋伯:我沒派任何人跟你一起行動,這其實是為了你的安全,越少人知道你越好。
李適同:但是兩次行動都是這個人救了我。老嚴,你讓組織上查一下,在重慶是不是有被喚醒的人,或者……我覺得是沉睡者。
嚴韋伯:這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我馬上給組織上匯報,有消息通知你。
李適同:好。還有什么指示?
嚴韋伯:這是一場硬戰,一旦在規定時間里不能拿到那份戰略布署,你們要做好策反潘之讓的準備。
嚴韋伯猶豫了一下:蘇沈,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的養父潘之讓槍口相對,你能接受嗎?
蘇沈:我養父擁有堅定的國民黨信仰,但是他同樣也有強烈的反戰情緒,我相信我和適同會有辦法說服他,為我們的民族,完成我們的任務。
李適同看著蘇沈,笑了。
街道上,蘇沈把手放進李適同的手里。
李適同:我第一次感覺到你的手在出汗。
蘇沈:我們只有十二天了,你說我們會失敗嗎?
李適同:我們不能失敗。
蘇沈:我們真的要和我養父槍口相對嗎?
李適同:我們要爭取他,我們不希望和任何人成為敵人,老嚴不是說過嗎?我們是為了整個民族,所有人都成為自己人。
蘇沈:我們現在去哪兒?
李適同:你回家,我去重慶飯店。
李適同剛進重慶飯店,就看見譚復川坐在一張桌子前。
譚復川看見李適同,站了起來。
譚復川:李教授,怎么一個人來吃飯?太太呢?
李適同:譚先生不是也一個人?
譚復川:我在等盧美,我剛才聽說重大的一個教授要過來學做川菜,不會就是李教授你吧?
李適同:為了讓太太吃上我親手做的正宗川菜,我不過是過來討兩招兒而已。
李適同剛要離開,譚復川拉著他坐下。
譚復川:急什么,坐下聊兩句,我倒是很喜歡和讀書人說話。
李適同無奈坐了下來。
譚復川:這個時候想起來學做菜,李教授在上海那么多年,都沒跟太太學會幾道川菜?聽說太太可是離不開辣子的。
李適同:怎么可能不會做,上海男人還是很喜歡在家里做幾道菜的。
李適同想起蘇沈跟他說過的話“只相信你看到的。”
譚復川:李教授是讀書人,聽說很喜歡滬劇,也喜歡跳舞,你太太豈不是很幸福?有太太陪著就是幸福啊。
李適同:蘇沈不太喜歡滬劇,我也只好看得少一些,譚先生倒是對我的生活很感興趣,是不是也要為結婚做打算?
譚復川笑:我沒你那么厲害,盧美怎么哄,也哄不成李太太那么聽話,李太太看起來是個嫵媚討人喜歡的女人,你娶了她是有福了。
兩個男人的聊天讓彼此都存著一股火氣,卻非要逼對方于水火的地步。
此時,盧美走了過來,李適同適時的和譚復川告別。
李適同:不耽誤你們吃飯,我先告辭。
譚復川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適同去了一下飯店后廚,肖大帥遞給李適同一個菜譜。
肖大帥:照著上面說的先做一道。
李適同著鍋,放料,入菜,盛到盤里,兩個人嘗了一口。
肖大帥:我再做一遍,你再嘗嘗。
李適同看著肖大帥同樣的程序又做了一遍。
肖大帥:你嘗一下。
李適同嘗了一口:為什么咱倆做的不一個味兒?
肖大帥:油燒六分勢,大火爆鍋,掂勺要用力,離火兩公分,聽到油在肉上做響,翻盤。
李適同盯著肖大帥的手,手腕和手指都有用槍人才會留下的痕跡。
嚴韋伯進了地下發報點。
發報員:老嚴,你終于來了,我藏在這地底下,不敢動啊。
嚴韋伯:可是我一來,就意味著你又要換個洞穴了。
發報員:什么情況?
嚴韋伯:先發報。
發報員頓時進入了狀態,開了機器,戴上耳機,準備就緒,看著嚴韋伯。
發報員低聲的:開始吧。
嚴韋伯低聲的:請查重慶是否有斷線沉睡者,保密級別A級。
發報員迅速發報,發完摘下耳機,朝嚴韋伯嚴肅的點了下頭。
發報員:發送完畢!
嚴韋伯:委屈你了。
發報員:為我們的民族,值得。
嚴韋伯把一份情報塞在人力車的車座夾縫中,在街道轉角處下了車。
回了家,嚴韋伯和妻子在吃晚飯。
嚴妻:有消息嗎?
嚴韋伯搖了搖頭。
嚴妻:下一步怎么辦?
嚴韋伯:城里剃頭的越來越多,我們沒辦法建立固定聯絡站,咱家外面剃頭的倒是盯得松了,可我身邊還是有人。
嚴妻:有什么任務,交給我吧。
嚴韋伯:你明天上午去一趟棉花街上的診所,找劉文診大夫開兩副中藥,治我的頭疼。
嚴韋伯起身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
嚴韋伯把紙條交給嚴妻:把這個交給劉文診,他會明白。
嚴妻:好。
黃昏的碼頭上蔡漢庭上了譚復川的車。
譚復川:山上的物資你要想著辦法,許小川死了,那個地方應該很快會被那些蚯蚓盯上。
蔡漢庭:碼頭不干凈,最近來了很多生人。
譚復川:我幫你清碼頭,你把物資處理好。
蔡漢庭:什么時候轉運出去?
譚復川:還沒有消息,我們不能在轉運之前出問題。
蔡漢庭:放心吧,有我呢。
譚復川離開,開車回了望龍門,他的車剛開進望龍門的院子,就看見要出去的湯立峰。譚復川在車里喊了一聲湯立峰:老湯!
湯立峰回頭看見譚復川從車里下來,他轉身走回來。譚復川:下班了?
湯立峰:譚副站長有事?
譚復川:到我辦公室,有生意做了。
兩個人進了大樓。
譚復川和湯立峰進了辦公室,譚復川打了個電話。
譚復川對著電話:李隊長,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譚復川對湯立峰:坐。
譚復川:有任務。老湯,你們點燈的,今晚開始干一件事,派幾個人去盯著望龍門碼頭。
湯立峰:碼頭?盯什么人?
譚復川:所有人。只要是生人,都盯死了,你老湯應該有一個比狗厲害的鼻子,聞到有味兒的,都給我帶回來。
湯立峰:放哪兒?
譚復川:估計能聞到味兒的人不多,先放看守所吧,我一會兒跟看守所長打個招呼,你送過去,囑咐所長別給他們安排放風時間就行。
湯立峰:就看碼頭?
譚復川:對,一直看到我讓你撤回來。另外,你派出去盯著那個姓嚴的人怎么樣了?
湯立峰:死了兩個,現在還有兩個人盯著呢,沒什么消息。
譚復川:什么叫沒什么消息?
湯立峰:這個姓嚴的很少出來,不在外面吃飯,不看戲,不去夜總會,出來就是四處走走,也不見接觸什么人,之后就回家。
譚復川:讓你的人把燈點亮,這幾天這個人應該會給你驚喜。
湯立峰:放心吧。
李豐順敲門進來。
譚復川:還有,碼頭上如果有人不那么老實,老湯你抓緊交給李隊長,(看著李豐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只要看起來要攪了碼頭水的人,貼身讓他消失,最近幾天,我不想聽見槍響。
李豐順:好。
碼頭只有在這個時候才安靜下來。可是今晚開始的碼頭,夜晚開始有人藏在廢樓里,或者暗處。
嚴韋伯去了地下發報點兒,人剛進來。發報員看了一眼手表:晚了十五分鐘。
嚴韋伯:尾巴太多。上面回電了嗎?
發報員遞給嚴韋伯一份電報。
嚴韋伯:密碼本。
發報員從一塊石頭底下拿出密碼本,嚴韋伯對著密碼本抄寫著。
紙上出現兩個字:未知。
嚴韋伯皺著眉頭,點然一支煙,把電文燒掉。
嚴韋伯:一個小時之內,你抓緊轉移,外面街道對面的面館里,有一個替你看門的人,你拎著箱子出去,會有個車夫過來,問你是不是要去火車站,你告訴他行李不多,他會說三塊錢,你上車,他帶你去新地方,還是要藏在地下。
發報員:是。
嚴韋伯:有意外情況,吃面的會出來跟車夫吵架,你等著我再給你轉移的消息。
發報員:好。
嚴妻隨之去了劉文診診室,進門順手把門關上。
劉文診:嚴太太,今天又來開藥?
嚴妻:是啊,老嚴的頭疼又犯了,你的藥管用,再幫我們開幾副。
嚴妻把嚴韋伯交給他的紙條夾在錢里交給劉文診。
劉文診遞給她取藥單:去取藥吧,放心。
嚴妻離開。
劉文診把紙條打開,上面是一串數字,在劉文診的眼前變幻成嚴韋伯傳遞的情報:
速派老羅查蔡漢庭,肖大帥。
劉文診把紙條揉成小團,放進嘴里。
劉文診朝門外大喊:下一個病人!
譚復川的車停在一處街角,上來一個穿著普通的男人坐在后座。
譚復川:幫我查一個人,我要他五年之內的消息。
譚復川遞給男人一摞錢:這是你的價錢。
男人接過錢:誰?
譚復川:肖大帥。
男人:一個廚子?
譚復川:這個價錢滿意嗎?
男人:滿意。三天后,還是這里。
譚復川從后視鏡里看著男人:這個價錢,我買的是你明天中午十二點在這兒等我。
男人:時間太緊了。
譚復川:你可以走了。
男人下車離開,譚復川開車疾駛而過。
譚復川開著車若有所思。
在潘家,夏展瑛正在廚房收拾著。潘之讓坐在客廳喝茶,忽然想起一件事,喊了夏展瑛。
潘之讓:展瑛——
夏展瑛從廚房出來:什么事?
潘之讓:明天晚上請站里的人過來吃個飯吧,這幫小子最近累得夠嗆。
夏展瑛:好,我準備。
李適同從廚房端著茶壺出來,幫潘之讓沏上了茶。
蘇沈站在臥室門口:爸,為什么要請他們到家里吃飯啊?
潘之讓:沒什么,就是熱鬧一下。
臥室里,李適同在看著當天的報紙,報紙上的消息讓他漸漸皺起了眉頭。
李適同看著窗外遠處的碼頭,蘇沈靠在床邊想著心事。
李適同:碼頭這兩天有問題。
蘇沈:老嚴情報上說什么?
李適同:組織上不知道重慶是否有斷線的沉睡者。
蘇沈:都是我們的同志,都是組織上派出來的,為什么會不知道?組織上不會也不知道我們吧?有一天我們會不會也沉睡,沒有人喚醒?
李適同:你不會明白,獨立特工,一旦進入任務,就成了風箏,放風箏的只有一個人,這是為了風箏的安全。獨立特工只和自己唯一的上級取得聯絡,組織上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一旦上級犧牲或失去聯絡,此人就有可能永遠沉睡。
蘇沈:你為什么懷疑重慶有斷線的沉睡者?
李適同沉重的:我每次遇到危險,第一次被殺手跟蹤,第二次在黃桷椏被剃頭的頂上槍,都有一個人救了我,可是這個人不是老嚴,也不是組織上派來進入我們這次任務的。
蘇沈:那老嚴怎么說?
李適同:他說,未知。
兩個人再一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