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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色膩,玉容輕妝。阿愿晨起正對鏡梳櫛,秦淵已與侯景一道往梁國宮禁行去。
梁主蕭衍這時已屆臨耄耋之年,卻因保養得宜而顯得鶴發松姿。賓主之禮既成,蕭衍與使臣寒暄數句,便也漸奔主題。
“貴國與河南國喜結秦晉,真是美事一樁。”蕭衍捻著臂纏佛珠,含笑曼語。
他要說的重點自然不是這事,秦淵與侯景心知肚明。秦淵卻不說語,樂得讓侯景搶先發話:“這秦晉之好,原該多謝圣主相援美意。”
這話說得很是圓泛!一個“援”字,既道出梁國“牽引”二國交好之意,又可理解為“相助”之意,無疑抬高梁國身份,只不知這蕭衍如何應對。
秦淵暗暗思量,不動聲色望著蕭衍。
蕭衍繼續捻著佛珠,微笑道:“我佛慈悲,誡蕓蕓眾生睦愛共生。可那偽魏的宇文柱國這幾年也算是窮則思變,志不在小,甚或對我大梁多有有尋釁舉動,每每擾我疆埸。朕深以為憂,現下倒想聽聽使節高見。”
“外臣聽聞,那宇文泰打算讓大行臺左丞蘇綽頒行什么六條詔書,曰‘治心身、敦教化、盡地利、擢賢良、恤獄訟、均賦役’,并令官吏者需通曉此六條,并能會賬,方可為官。看來,偽魏如今心存宏志,不可輕忽。”
“不知秦卿以為如何?”蕭衍含笑望著一語不發的秦淵。
“偽魏大統二年,關中大旱,死者十有七八,竟還出現以人為食的慘況;大統四年時,國內亦有旱情。愚以為,偽魏之所以提出‘均賦稅’的主張,無非為保糧產。由此國策看來,確實煞費苦心。”
蕭衍本意是問秦淵的對策,他卻只對二人意見略加附和,蕭衍如何聽不出來,雖覺奇怪,卻也未多想,只頷首道:“勁敵在外,敝國愿與貴國共執牛耳,防患未然。不知貴國意下何如?”
侯景琢磨這個中意思,與秦淵心照不宣地按下話題,說待他日再論。
二人并行回返驛館后,秦淵才對侯景道:“高王曾說,與梁國、河南國結盟,可也,不過結盟之后,又以誰為尊呢。如今,梁國豪富天下,又先提出連橫之說,豈會讓我國與之‘共’執牛耳?”
侯景對他的剖析很是贊同,心上更添了一層憂:“話雖如此,可我們又如何為我大魏爭得盟主之位,秦參軍你可有高見?”
見他微笑搖頭,侯景只得道:“那么……改日再議。”言訖,步履蹣跚地舉步回房。他左足上的肉瘤最愛在秋燥時節發作,真是惱人。
秦淵望他背影低首一笑,拈來一張竹紙,略一思忖后援筆成章。
他想起他離開鄴城當日便寄出一封密函,如今已逾一月,想來再過兩日,那人該來了。
梁國、偽魏、河南國想要結盟對付我大魏?且看我君臣為你們演一場好戲!
秦淵冷笑著,將信鴿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