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葵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里,她掉落懸崖后靈魂意外重生在修仙界,因具水木靈根踏上修行,努力百年終得金丹,結果在四十九道雷霆下灰飛煙滅,身死道消。
只是原本消亡的她又回來了,靈魂被囚己身,眼睜睜看著母逝父亡,唯一的血脈被林家欺凌殺害……
“好孩子,這些年多虧了你,文賢已高中二甲傳臚,被侯府千金相中,他一表人才,是人中龍鳳,有侯府相助,定能一飛沖天,光耀門楣,你就放心去吧!每年清明我會給你多送紙錢,讓你在地府無憂。”
婦人苦口婆心,滿面慈悲,手里的柴刀揮舞,一刀一刀斬斷少女抓著的救命樹藤。
喬葵氣炸了,她縱有飛天遁地移山填海之能,奈何她現在只是飄蕩的靈魂,什么都做不了。
天空轟隆隆,遠方天際一灰一白兩道身影飛快掠過,不斷交手,道道靈韻之氣撞擊,令天地色變,帶起的氣浪吹得喬葵靈魂渙散,魂飛魄散之際,看著女兒最終掉下深不見底的懸崖,她未作多想,努力控制著追隨而去。
世間多無奈,人生有幾何。
……
破門柴扉,屋檐下凌落的白幡在陽光下飄揚。
靈堂內跪著一位身穿粗麻布衣的瘦弱女孩,目光怔怔,呆呆地望著上方門板上的兩具尸身。
手里的紙錢被她下意識捏著,良久后才無力飄蕩進火盆里,被燃盡,煙火黑灰隨著風四散空中,一粒黑灰隨著青煙飛在空中,又輕輕落到女孩的睫毛上,讓她睫毛輕顫,也讓她回過神來。
少女的眼神過于呆滯,沒有神采。
全氏領著幾人推門進來。
“時辰到了,該送他們上山了。”
話落,她身后跟著四個身強體壯的男子和兩個婦人已經各自忙碌起來,男人們整理著帶來的扁擔麻繩草席等物,兩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也走到喬葵身邊為她整理儀容。
喬婉仍是跪著,一動不動。
全氏見了,不由勸她:“你也別怨我們把喪事辦得簡陋,文賢讀書花費大,紙墨筆硯都要錢,實在置辦不起兩副棺木,這兩張草席還是你林叔連夜編的。”
一個婦人也跟著勸:“村里治喪都是這么的,莊戶人家,哪有那么多規矩。”
“可惜了你娘,花樣年紀,就這么去了,喬老頭也是真的狠,他自己死就罷了,還把你娘給帶走了。”
全氏眼神暗了暗,看著門板上喬葵的尸身抹淚嘆息:“唉!葵娘雖然神智不清,但她能自理,咱們每家省一口怎么都能活,唉!真是好人不長命……”
有誰能想到,自知時日不多的喬老頭臨死前會哄著女兒喝下毒藥。
婦人用濕帕子為喬葵凈面,嘴里絮絮叨叨,遙想當年,喬葵是十里八鄉最漂亮的姑娘,十四歲時就有人上門提親,那提親的人能從家門口排到縣城去,誰家不羨慕。
羨慕喬老頭要享福了,漂亮閨女要嫁進城里大戶人家。
可惜,跟著喬老頭去府城賣草藥就出了事,喬葵被拐了。
一年后被同鄉救回,回來之后就變得神智不清,還大了肚子,偏她神智不清,說不出男人是誰。
喬葵名聲有污不被喬氏所容,喬老頭夫妻為了保下她,被趕出族,一家三口搬到偏遠的山腳下生存,靠著采藥為生。
離了家族,沒有庇護的人能有什么好生活,無田無地,無根可依,是個人都能踩一腳。
這不,喬氏父女新喪,喬家無人出面吊唁,就是喬老頭的親兒子都不過來,喪事潦草凄涼。
喬婉跪在地上,聽著這些人對祖父和母親的輕賤詆毀,手握成拳,牙關緊咬,余光里瞥見角落的柴刀,戾氣頓生,猛地站起。
全氏忙抱著她柔聲安慰:“好孩子,我知道你傷心難過,你祖父臨去前將你托付給林家,你放心,林家不會虧待你,待事了,你就搬過去與我們一起住,不然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我們不放心。”
喬婉的目光全在角落,心里眼里全是那把柴刀,腳步欲走,只是被全氏用力抱著,她十歲之齡,生得單薄,力氣自然不敵全氏。
全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知她對母親喬葵有情,心中定然不舍,不由抱得更用力了些。。
“你就別過去了,見了又不免落淚傷懷,也讓你祖父和你母親走得不安生,你祖父生前最是疼你,最見不得你落淚。”
那邊,兩個男人已經開始將喬老頭用草席裹著,并用麻繩捆綁。
兩個婦人也加快速度,為喬葵凈面,重新理了頭發。
喬葵面龐白凈,神色安然,輕輕閉著眼,在眾人眼中像是睡著了一樣。
她在村人眼中便是如此,安靜的坐著,或是望著某一處不言語,靜若幽蘭,不知道的只以為她是某良好出身的閨秀。
在村人眼中,這就是一朵幽蘭,空有美貌沒有靈魂的軀殼,這十年多虧了喬老頭眼珠子一樣護著。
“你放開我,我恨你。”喬婉瘋狂大叫,對全氏拳打腳踢,小小的拳頭不停地落在全氏身上。
全氏吃疼,險些抱不住奮力掙扎的喬婉,心里也來了脾氣,不悅道:“婉婉,你魔怔了,我知你痛失雙親不與你計較,以后莫再如此,不然會讓外人非議咱們林家教養。”
全氏的弟媳吳氏也過來幫忙治住喬婉。
“婉丫頭你是怎么了,怎么能打你未來婆婆,好沒規矩。”
“無防,婉婉傷心過度才會如此,你們千萬別外道謠傳。”
“也就大嫂你心善,出錢出力幫著料理后事,誰家童養媳敢這么不規矩。”
“什么童養媳不童養媳的,婉婉與文賢從小訂下的親事,喬老頭臨走時又將她托給林家,以后她就是我親閨女。”
“喪婦之女,無親族教養,以后大嫂得用心些好生教規矩才是,咱們林家好歹耕讀傳家,別讓她壞了林氏門風。”吳氏冷眼說著,抓著喬婉仍是未放開。
事非曲直,全憑一張嘴。
喬婉神色悲憫,憤怒交加,前世就是這樣,全氏面慈心苦,把她騙進林家,哄走祖父留給她的銀子,花言巧語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