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過半
早晨,東面的天空剛剛泛白,一抹橘黃淡淡的在天邊舒展成線。
于敏芳穿著一身白色運動套裝,背著黑色雙肩包,
走在紅磚鋪成的人行道上,
她小跑幾步追上
走在前面的丈夫——王宗林,
一個25歲左右的男青年,
他高大魁梧,渾身充滿力量,但是眉間眼角又溫柔儒雅,有一股濃濃的書生氣,
眼底清澈睿智,不含一點俗氣,
讓人一瞧就知道是個好人的樣子。
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流,邊走邊琢磨往哪個方向走。
由于對省城不熟,王宗林手機開著地圖導(dǎo)航邊走邊調(diào)整,七拐八拐的找著路。
他們一會駐足,一會兒四處觀望,
始終盯著手機的指向。
看地圖醫(yī)院并不是很遠,打車有點犯不上,
坐公交的話還要看坐哪一路,也夠麻煩的,
想了想還不如走路方便。
可是這一走就是半個小時。
“應(yīng)該是這條路。”王宗林微蹙眉尖,看著手機肯定的說,“經(jīng)三路”
于敏芳突然眼睛一亮,俊美的臉頰揚起笑容,兩個淺淺的酒窩上下浮動。
“應(yīng)該是,你看前門好多人排隊!”
王宗林循著老婆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很多人排著兩隊“長龍”。
醫(yī)院大門前停著各種各樣的車輛,私家車,救護車,出租車......
使本來擁擠的道路更加擁擠。
晨光初照,金色的陽光穿透濃密的樹葉,溫柔的拂過冰冷的大理石院墻,為這莊重之地披上一層柔和的薄紗。
一進院子就有一排郁郁蔥蔥的鐵樹,在光照下葉子綠的發(fā)亮。
“讓你定昨天的火車,你非要定夜里的,這么多人估計要看到下午去了!”
于敏芳撇撇嘴不禁抱怨道。
“沒事,這才6點多,這么多人不都排著呢!”
王宗林倒是不以為然。
于敏芳看著前面一眼望不到頭彎彎曲曲的隊伍愁的眉毛擰在一起。
“我在這排隊,要不你去買早餐吧!”
王宗林看出于敏芳的不耐煩,輕聲建議道。
“好吧,那邊有賣包子的,我去買兩個。”
于敏芳長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說。
醫(yī)院門口有一些商販是專門賣給病人和病人家屬的,不遠處就有很多攤位。
小籠包,油條,煎餅果子,米線,豆?jié){.......應(yīng)有盡有。
于敏芳也在醫(yī)院工作,她知道醫(yī)院門口的飯都不便宜,而且也不是很好吃,如果平時她是不會吃這些東西的,可是初來乍到,一夜勞累奔波也顧不上這么多了。
她走到一輛小攤車前,看著蒸籠里熱騰騰的包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老板,給我兩個包子!”
小販是一個40歲左右的男人,頭上戴一頂白色的鴨舌帽,帶著天藍色口罩,黝黑的面容,雖然看不清臉,但眼睛里布滿紅血絲顯得這個人很疲憊,
高高的蒸籠冒著熱氣,一口鍋里還有用熱水熱著的塑料袋裝的豆?jié){。旁邊的不銹鋼茶碗里有半碗辣椒油,旁邊還有一瓶用塑料瓶裝好的醋。
“姑娘,要什么餡兒的?”老板熱情的招呼著說。
“芹菜肉吧。”
“再來兩杯豆?jié){!”
“好嘞!”
老板嫻熟的給包好,然后再用小塑料袋裝好辣椒油和醋單獨放,顯得很“專業(yè)”
和周到。
于敏芳接過老板遞過來的包子和豆?jié){,轉(zhuǎn)過身往回走。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經(jīng)意看了看在長隊中看手機的丈夫王宗林,他一夜沒睡好,也憔悴了不少,有點凌亂的頭發(fā),黑色短袖后背有很多褶皺,藍色的牛仔褲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了一滴油。
向來干凈的于敏芳看到這不禁皺眉,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可是想到現(xiàn)在兩個人都很累,她也懶得張嘴說了。
自從查出這個結(jié)果之后,一向沉穩(wěn)持重王宗林并沒有情緒上的波動,但是于敏芳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看著老公鬢角的白發(fā)仿佛又多了幾根,于敏芳的心忍不住抽疼。
只覺得鼻子有點酸,前幾天在老家醫(yī)院拿到檢查結(jié)果的一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
王宗林和于敏芳結(jié)婚之后感情一直很好,可是一年了,于敏芳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這讓當(dāng)護士的于敏芳有點著急,她一直希望婚后能生一個聰明健康的寶寶,所以一直也沒有避孕,
直到前幾天有同事建議她老公去做檢查,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因為她半年前就做過婦科檢查,她肯定沒問題。
于敏芳建議王宗林做檢查,王宗林也沒有反對,他們兩個為了不碰到熟人就找了一家不知名的專科醫(yī)院,
結(jié)果顯示王宗林精液里面沒有jz,這如同一個晴天霹靂一般打在兩人的頭上。
于敏芳有點懵,她沒想到丈夫竟然不能生育!
她可以接受這件事,因為她是一個感情至上的人,她并不覺得這是件了不起的事。
但是她不能接受這份不完美,不完美的婚姻她寧愿不要,
但是不代表她不愛,她還是會愛。
再經(jīng)過殘酷的思想斗爭之后,她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父母,希望得到父母的寬慰和支持。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
母親竟然建議她離婚!
“離婚?“
于敏芳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字,
更何況兩人是同學(xué),感情又好,她不可能因為丈夫得病就放棄。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的發(fā)展讓她怎么也想不到,也是她一生的痛。
當(dāng)他們把這個消息告訴公公婆婆的時候,沒想到他們的反應(yīng)更是讓人無語。
他們好像沒事人一樣,竟然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讓于敏芳心里五味雜陳,如果丈夫真的確診沒有精子,那她想生一個孩子只能做試管或者直接放棄!
而公婆的態(tài)度讓她覺得不僅這種人生大事對于他們無關(guān)重要,連他們的兒子也對于他們無關(guān)重要!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輕視和冷漠。
想到這里,她不免有點難過和惆悵。
“來,包子,豆?jié){!”
于敏芳把包子和豆?jié){遞給丈夫。
“8點上班,還得有一會,要不你去那邊花壇坐一會,我在這排隊就行!”
王宗林扶了一下眼鏡,平靜溫柔的說。
于敏芳早就習(xí)慣丈夫的溫和,可是此時她內(nèi)心不免有點感傷,
自從在醫(yī)院知道結(jié)果后,她感覺丈夫更加敏感了,說話更加卑微了。
于敏芳的心口掠過一絲疼痛,看著前面的人群里有很多同齡人,忽然想起一句詩:'同是天涯淪落人'
也許醫(yī)院有辦法呢?也許是誤診呢?......
于敏芳心里還抱有一絲幻想。
“好,那你快吃吧,我去前面看看!”
于敏芳邊吃邊去隊伍前面,才知道大家都在取號機上取了號了。
她趕緊從包里翻出身份證掛號排隊取號。
“師南青106”
王宗林接過老婆遞過來的取號碼,眉頭微蹙。
“我剛聽那幾個人聊天,說這個師大夫看的挺好的。所以掛了她的號。”
“哎,等吧。”
王宗林調(diào)整了一下站姿,嘆了一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