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按約定的時間,展欣了出門,正準備給龐成東撥通電話,問他現在的位置,他已不知從什么地方,閃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了眼手機屏保上的時間,“還挺準時的。”
“那必須的。我還怕你反悔了,隨時準備沖上樓去,把你拖下來。”
展欣無奈又寵溺地一笑,不知從何時開始,對于這個弟弟,她竟生出一絲母性,“稍等,我叫輛車。”
“不用了,我已經叫好了。”說著他無比自然地連手機帶展欣的手一把拉過,揣進自己羽絨服口袋里,“天兒可真冷啊。”像是在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
展欣一下懵住了,竟忘了反抗抽出手來,就任由他這么拉著,出了小區,被塞進出租車里。車子上了二環,便排起了一條長龍,頗有韻律地走走停停,有種搖籃的感覺。就在展欣昏昏欲睡之際,旁邊的人,已經率先倒向了她。感受到肩膀上增加的負重,展欣瞬間清醒了不少。保持著挺直的腰背,手虛空擋在他的額前,像是要隨時準備接住被突然的剎車甩出的腦袋。二十來公里的路,愣是走了一個多小時。展欣早已四肢僵硬,到是旁邊的龐成東,快到地方了,才悠悠轉醒,精神飽滿。
雖說是工作日,但店里還是有很多人,他們順著導購路線,走在人群中。
宜家真是個適合做夢的地方,一個個樣板間,讓人忍不住幻想起家的樣子。不知是不是睡飽了的緣故,他格外興奮,看到什么都想買回家,卻被冷靜的展欣一票否決。
“今天只買餐桌,頂多再配兩把椅子。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被潑了冷水的龐成東只失落了一下下,又被各種家具吸引了去。終于在展欣的一再堅持下,只下單了一張餐桌外加兩把椅子。
回到家中,龐成東看著說明拼裝好。展欣則開始做飯炒菜。當晚,倆人終于在一個像樣的餐桌上,正正式式地吃上了一頓簡單的晚飯。那感覺像回到小時候,他倆坐在餐桌上寫著作業,等著展爸展媽回家。
“記得小時候,展叔跟我說,想要一個我這樣的兒子。”展欣沒多想,一臉天真地道:“要二胎這事兒,他得跟我媽商量啊,跟你說管啥用。”
“……”被她的愚鈍噎得一時語塞,“你多吃點兒魚吧。”說著夾了一筷子清蒸龍利到她碗里。
“我不愛吃魚。”
“你還是多吃點兒吧,有助于腦子發育。”
聽出了他話里的揶揄,展欣有點不服氣地回擊道,“你罵人的方式,還挺別致哈。”
“這你倒是能聽懂了。”
“我又不傻。”
“那你剛剛是故意裝傻咯?”
“什么?”
“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
“什么意思?”
“做我女朋友吧。”他轉過身,把手搭在展欣的椅背上,另一面就是墻,展欣退無可退,不得不直視龐成東的眼睛。
心臟在胸膛中咚咚咚地擂鼓,展欣不自然的吞咽口水,感覺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
“你讓一下,我好像被魚刺卡住了。”她拘謹地拍了拍他搭在椅背上的手臂,示意他縮回去。
“龍利魚哪來的魚刺?”直接戳穿她的謊言。
“不是的,真有刺。”繼續狡辯。龐成東卻已經認真起來,自己率先穿上羽絨外套,抓上展欣的外套,另一只手利落地將她從椅子上拎起來,準備給她套上。
“干嘛?”
“卡魚刺可大可小,盲目催吐可能會劃傷食道,去醫院處理。”
“好像、好像沒事了。”看他大張旗鼓地認真模樣,她不情愿地認輸道。
“這句是真的還是借口?”
“是真的。”
“所以之前編那么多理由,是為了拒絕我?”
“不是。”腦子里亂成一鍋粥,但還是下意識的否認了。
“那是為什么?”
“就……有點兒突然,我沒想好。”
“要想什么?”
“想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那怎樣做才能證明我的真心。”
“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身上有種不服輸的勁兒,跟我很像。”
“就為這個?”
“還有覺得你人挺好的。”
“我怎么有種被發好人卡的感覺。”
“都被你繞暈了。”他突然意味深長地看向她,疑惑地問道:“你是不是就想聽我夸你啊?”
展欣終于繃不住,笑了出來,撲入他的懷抱。記得很久以前看過一本余華的書,他說:我在情感上的愚鈍就像是門窗緊閉的屋子,雖然愛情的腳步在屋前走過去又走過來,我也聽到了,可是我覺得那是路過的腳步,那是走向別人的腳步。直到有一天,這個腳步停留在這里,然后門鈴響了。
她終于等來了自己門鈴響的那一刻。雖然還是有些意外,但能被這樣優秀的人愛著,她沒有理由拒絕。未來會如何,就讓它順其自然吧,至少當下要轟轟烈烈的愛一場,才不枉費上天安排的這次“重生”。
龐成東對她突如其來的擁抱,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穩住心神,回抱住她,閉起眼睛,伏在她耳邊柔聲道:“這是同意了?”
“雖然你喜歡我的理由單薄了些,但我好像也沒有拒絕你的理由。”
“我以為你會考慮一些很俗氣的問題,然后多拒絕我幾次呢。我都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很俗氣的理由?”她把埋在他頸窩的頭抬起,望向他,“比如?”
“你覺得我會笨到提醒你怎么拒絕我嗎?”
“說來聽聽嘛,打個預防針也好啊。”
“當真想聽?”
展欣用力地點點頭。
“比如腦子沒我靈光。”
“龐先生,我想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的措辭。”嘴上說著,手也并沒閑著,狠狠在他腰間一捏。他痛的本能地“唉喲”一聲跳開,“可是你先動手的哦。”他作勢就要撲上來。展欣靈巧地一蹲躲過,拔腿就往客廳跑。
“你慢點兒,小心磕到。”可惜還是說慢了一步。腳趾踢到茶幾腿上,鉆心的疼。展欣蹲在地上,抱著腳,眼圈憋得通紅。
龐成東見了,忙將她抱到沙發上,小心地摘下拖鞋,退下襪子。
“這……是天生的嗎?”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展欣右腳的二腳趾,以一種奇特的姿勢,宣告著自己的別具一格。
“當然不是啦。”難以描述的復雜心態,尷尬又無奈。
龐成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第一時間撥通了120。就這樣,二人出現在了天壇醫院的骨科。
大夫端詳了一陣展欣的腳趾,死活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樣的動作,才能造成這樣的傷。
“先拍個片子去吧。”
龐成東忙上忙下地繳費,推著她直奔X線檢查室。片子出來后,大夫發愁地盯著看了許久,對龐成東道:“趕緊去辦個住院手續吧,是腳趾骨折。咱爭取明兒一早做手術。”
展欣聽完,內心哀嚎,欲哭無淚。“還有比我更悲催的倒霉蛋嗎?表白第一天,就喜提病床一張。”
龐成東則發愁地問大夫,能不能不手術,保守治療。得到否定答案后,同情地看向展欣,小心翼翼地問道:“怕不怕?”
展欣牽強的扯起嘴角,搖搖頭,看似堅強,實則尷尬,心里話道:“我現在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要不是腳趾折了,此刻已經親自摳出逃生通道了。”
“患者家屬是吧?商量一下明天的手術方案。我們會在患者的腳里插入兩根釘子,把斷了的骨頭固定一下。明天一早體檢,查一下過敏源……”
展欣看著大夫的嘴一張一合的說個不停,龐成東在旁邊認真的聽著醫囑,不時的點頭回應。腦海中升騰出一個念頭,要是此刻突然穿越了,他們會不會被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