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是要來。
陶緣盯著那個名字，混沌的大腦艱難運轉。
接，還是不接？接了又該如何解釋昨天的事？
手機鈴聲急促，像催命一般。
陶緣臉上發燙，手指不受控制地按下了接聽鍵。
“你他媽怎么回事？“
喬新宇的聲音劈頭蓋臉砸來，“我從昨晚到現在，打了十幾通電話你都關機，還以為你被天上掉下來的流星砸死了！“
雖然沒被流星砸中，但被車撞的效果也差不多。
陶緣自嘲，自己現在這樣，果然是做了壞事遭到現世報。
“說話啊，啞巴了？“喬新宇的聲音里壓抑著怒火。
陶緣咽了口唾沫，扯著嘶啞的嗓子：“我......昨天突然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回去了？“喬新宇聲音一下高了幾個調，“你把我一個人扔在民宿，自己回學校了？“
“我......“
“昨天你是不是在我喝的水里下了藥？“喬新宇終于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陶緣心里咯塄一下。
該死，怎么忘了帶走那瓶水？這笨蛋不會喝了吧？
“陶緣，我可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這么離譜。我一個21歲，身強體壯的大好男青年，陪你來爬山，陪你搞燒烤，陪你開房，你給我下藥？你身體這么饑渴嗎？我看上去像是腎虛不行的樣子嗎？“
陶緣：“......“
“你給我點了火，自己跑了，還關機。你知道我昨晚怎么熬過來的嗎？“
喬新宇的聲音里帶著咬牙切齒的羞憤。
“我他媽一晚上在小旅館沖了五六次冷水澡！“
陶緣差點笑出聲，但傷口傳來的劇痛讓她把笑聲咽了回去。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喬新宇瘋狂輸出，他今天說話確實含媽量爆表。
這位物理系的才子，平時都是一副謙和斯文模樣迷倒眾位芳心。此刻卻被陶緣的離譜行徑氣到抓狂，氣急敗壞的瘋狗咬人。
“對不起，我......“
“道歉有用嗎？昨天的事你不給我個交代，我跟你沒完！”放完狠話，喬新宇又發狠澆油：“你這個人太他媽邪門了，怪不得會全家死絕！“
陶緣腦子里的弦一下繃緊，聲音陡然尖銳。
“喬新宇！你罵我可以，別扯我家人！“
“我說錯了嗎？你們家就是死絕了啊，就剩你一個怪胎！能教出你這種神經病，你們家估計全是瘋子吧！“
陶緣腦子里轟的一炸，理智瞬間蕩平。
“喬新宇，昨天的事是我不對。你要怎么樣盡管沖我來，我現在在市二醫外科住院部4樓25號房。有本事你現在過來弄死我。但你再侮辱我家人一個字，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市二醫？拿醫院嚇唬我？別告訴我你真被流星砸了。“
“你來不來？“
“好，你等著！我倒要看看你又在發什么瘋！“
掛斷電話，陶緣癱在床上，大口喘氣。剛才的對話耗盡了她所剩無幾的體力，傷口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陣陣發黑。
果然不能對這王八羔子有一絲仁慈，昨天就該讓他留下點把柄再走！
不過，跟護身符比起來，喬新宇算個屁！
陶緣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等到力氣稍微恢復，她咬咬牙一把拔掉輸液針。
“嘶——“針頭帶出一串藥水甩出去，針眼瞬間冒出血珠。
陶緣隨手抹掉那些血跡，掙扎下床，踮著腳，扶著墻一步一步往外挪。
她有些詫異，雖然剛做完手術，身體卻沒有想象中那么虛弱不堪。疼是疼，但還能忍受。
……
“你你你...你是25號床的吧？“
兩個護士剛查房回來，看到醫護臺前的陶緣，不由驚叫起來，“你怎么起來了！剛做完手術啊！傷口裂開了怎么辦？摔倒怎么辦？不要命了！“
陶緣靠在臺上，喘著氣說：“我來找東西。“
“什么東西這么重要？“護士一邊扶她一邊問。
“一個紅色的琉璃珠子。“
陶緣比劃著，“大概蓮子大小，是我外公給我的護身符，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護士從文件籃里翻出一個文件夾：“你看，這是你入院時的物品清單和照片，都在這兒了。“
陶緣盯著照片清數，心一點點沉下去——確實沒有那個紅色珠子。
“會不會是掉在事故現場了？“護士小心翼翼地問。
這也不是不可能。
該怎么辦，現在自己這幅樣子肯定無法出去找。拜托別人，誰又愿意幫她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叮——“
四樓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麻辣燙香氣撲面而來。
一個穿著明黃色外賣服的小哥大步流星地走出來，兔耳帽下的眼睛彎成月牙：
“住院部4樓409號房，是這邊嗎？“
護士小姐姐立刻上前攔住他：“你怎么上來了？外賣請放在樓下外賣箱...“
“馬上就走，馬上就走！“小哥笑嘻嘻地側身閃過，動作靈活得像條泥鰍。
“等等！那邊是加護病房，你不能去那里！“兩個護士急忙追上去。
陶緣扶著墻，看著這場鬧劇。
那小哥雖然穿著外賣服，但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現在的外賣小哥都是多一步不如少一步，誰會放著外賣箱不用，親自送上門的？
多半是個新入行，還沒學會偷懶的菜鳥。
“喵——“
一聲細弱的貓叫傳來。
陶緣轉頭，看見樓梯間門口探出一個小腦袋。那是只半大的三花貓，毛色油亮，眼睛像兩顆剔透的琥珀，惹人憐愛。
奇怪，醫院里怎么會有貓？是護士養的嗎？
不對，外賣小哥都不能進來，又怎么可能讓養貓呢？
三花貓又怯怯的叫了一聲。陶緣忍著身體的疼痛，扶著墻踱過去，想把貓抓住交給護士。
“咪咪，過來。“
快要夠到貓咪的時候，三花貓輕盈地往后一跳，退到樓梯間外。
小祖宗，我可是病患，走一步都費老鼻子勁了，你可別折騰我。
陶緣咬咬牙，扶著門框跟了出去。
樓梯間里光線昏暗，窗戶緊閉，連空氣都比外面沉悶得多。
貓咪蹲在臺階上，尾巴優雅地卷在身側。它歪著頭看陶緣，眼神里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陶緣莫名愣了一下，有一瞬間，她感覺這只貓的目光太過人性化，仿佛能看透人心。
“別跑……“她伸手去抓它的后頸。
就在指尖觸碰到皮毛的瞬間，陶緣感覺自己全身僵住，整個世界突然扭曲。
水泥石墻像蠟一樣開始融化，空氣也變得粘稠，目光所及的所有物質，包括光線，全部粉碎混合在一起，匯聚成一片流動的海水。
陶緣覺得自己象一顆鉛球，在海水中急速下墜，即將沒入無邊無際的深海。
無法呼吸，也無法掙扎，只有耳邊傳來一陣陣奇異的鈴鐺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痛苦和詭異的感覺終于消失，她的身體又輕盈了起來。
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星空之下，在她的腳下，是深海市一望無際的高樓大廈。
而她的身體也像昨天夢中那樣，呈現出金黃色半透明的狀態，那些灰白色的地方，有星星點點的金色顆粒在往外飄散，消失。
又做夢了？！
陶緣環顧四周，發現那只三花貓正浮在不遠的空中盯著她，當它和陶緣四目交接時，嘴角居然扯出一個微笑。
在陶緣的驚愕中，三花貓的身影逐漸拉長，漸漸化作一個少女的輪廓。
尖細的臉頰，像貓耳一樣的雙髻，一身緊致玲瓏的身段……這身影如此熟悉。
“你……是你！”
正是昨天生死之際，她在夢里遇到的，和那些游魂一起獵殺她的冷艷少女！
陶緣頭皮發麻，危險來臨的直覺讓她轉身就逃，剛飛出不遠，就被撲面而來的一張金色大網捕住。
她死命掙扎，想要掙破這張網，卻發現，越是掙扎，網收得越緊，最后她半透明的身體漸漸變形，縮小，融縮成了一個金色的發光球體。
少女伸爪將她攏在掌中，一臉笑意盈盈。
“總算是，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