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生,我送你的玫瑰花,喜歡嗎?”
“這是我最喜歡的紅玫瑰,也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你說要好聚好散,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禮。”
周林生渾身顫抖,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我……我們已經兩清了,你別再纏著我!”
“兩清?呵呵呵呵……怎么可能……是你,害死我的……”
“別胡說,我和你的死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個女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又粗又慢,像是電力不足,低速運轉的磁帶,破舊,嗡鳴,充滿濃重的死亡怨氣。
“是——你——害——死——我——的!”
一陣詭異的電波噪音,響徹在眾人腦海,像條堅韌的鋼絲,在腦漿中來回穿梭拉扯。
五個人頓時一齊倒地。
胡三江用桃木劍杵在地上,運起靈識勉力對抗腦中的怪音。
其余人東倒西歪,抱著頭痛苦哀嚎。
扭曲視野中,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鋪滿玫瑰花瓣的產床開始嘎吱作響。它緩緩立起來,兩側的部件逐漸扭曲,將一旁器械臺上的手術器械吸過來,形成兩條工具手臂。
而那些床面的玫瑰花瓣則圍成一圈,擁簇出一個模糊的女性人臉。
一個不可名狀的怪物,虎視眈眈向眾人滑行過來。
“草,這他媽是什么玩意?”
胡老頭大江大海混了幾十年,何曾受過這種刺激,此刻竟完全失態。
他猛地揮出一劍,斬斷眾人和那怪物之間的怨力牽引。
漫天花瓣如雪墜落,老頭大喝一聲:
“快離開這里!”
眾人歪七扭八的沖出手術室大門,怪物甩著兩條手臂,緊跟上來。
前面的人用兩條腿跑,后面是輪子在追。
醫用地輪的滾動速度,明顯比人的兩條腿要快得多。差距拉近,那怪物甩動著兩條詭異手臂朝周林生襲去。
周林生只覺得腳踝一緊,一股鉆心的疼痛涌上心頭。
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那手臂一拖拽倒在地,向著怪床拖回去。
“救命,救命啊!快救我……”
李玫轉頭一看,立馬撲上來拉住他的手,又摟住他的肩膀。
僵持中,陶緣趕過來抱住李玫的腰。
陳卓和胡三江看得傻眼,這些人都不記得用金光訣嗎!
白教了半天啊。
陳卓掏出青銅匕首和雷電符,準備上前幫忙,胡三江急忙提醒:
“不要直接接觸它!”
怪床將周林生提起來,后面的兩人只能靠自重和它對抗,但是人和怪物力量怎么能相提并論。
一股電流從地面襲來,從地輪躥升到怪物全身。
怪物劇烈顫抖,掄著周林生的腳脖子失控的將他甩來甩去,卻不肯放手。
電流也同時灼燒著三個人,周林生慘叫著,陶緣看著陳卓插在地上的匕首,哭腔大喊:
“陳卓,你是要把我們一起滅了是吧……”
“你們倆快放手啊!”
“不行,我放手的話他會被拖走的!”李玫死死抱著周林生不肯撒手。
到底曾經是一家人,生死關頭還是放不下。
一道金白色的光刃至上方劈下,將怪床的兩條手臂斬斷。對抗著的三人一下子失重滾作一團。
胡三江手掐引靈訣,操控起一面太極八卦鏡,停在頭頂前方三尺虛空之上。
鏡中的太極圖與八卦旋轉錯位,由乾卦轉為震卦,鏡盤靈光大漲,“嗡”的一聲噴射出一道震雷法印。
正在吸收斷臂,準備卷土重來的怪床,被這道法印打得后退數米,雙臂無力的垂了下來。
法印余下的卦象虛影在怪床身上不停閃爍。
等到法印完全消失,怪床才恢復行動,它似乎被激怒了,朝著胡三江猛沖過來。
太極圖與八卦又一輪旋轉,再次組成震卦,打出震雷法印。
這一次,沒有給怪床喘息時間。
緊接著又打出第二輪,第三輪……
循環四五輪法印攻擊之后,那怪床終于被打散了架,變成一堆破銅爛鐵。
陶緣長舒了一口氣,對陳卓抱怨道:
“你怎么都不分敵我的啊,為了上分獻祭隊友是吧?”
陳卓一臉無奈:“你還說我,這么危險直接撲上去,你不要命了?教你們的金光決,是一點都不用啊。又不是省錢你存著干什么?”
陶緣氣鼓鼓,她的金光訣只剩一次,她確實舍不得用,可是那兩口子……
李玫幫周林生檢查完受傷情況,看到對面責問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拂了拂了額前的頭發:
“對不起,我們……真的沒反應過來,還不習慣用這個……”
對于完全不習慣馭靈之術的普通人類,又能苛責什么呢?這情況是胡三江早就預料到的,他收起八卦鏡,平淡的說:
“行了,后面要注意安全。危急時刻,我們不一定能顧及到每一個人,你們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李玫認真的點點頭。
“啊——”
一旁的周林生忽然猛地向后退,這時眾人才看到,他腰上不知何時纏上那怪床的手臂。
從手術室里涌出鋪天蓋地的玫瑰花瓣,紅色的花潮狂奔而來,瞬間將周林生,連同地上那一堆破銅爛鐵,一并卷走,退回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關上,只聽得一陣陣呼嘯的風聲,和男人的慘叫聲。
“周林生!”
李玫大喊一聲沖了上去,被陶緣死死抱住:“李老師,不能去,太危險了!”
“我不能不救他……畢竟他……是我女兒的爸爸啊……”
李玫無力地掩面哭泣。
曾經一家三口,最親近的兩個人,都在她面前活生生的消失。什么愛啊恨啊,在生死面前,她都只希望他們好好活著。
“媽媽……”
灰白色的濃霧中,悠悠傳來一個女童清脆的聲音。
李玫止住哭泣,猛地抬起頭。
“媽媽,快點開門,我等不及了……”
聲音從濃霧的另一頭傳來,雖然不大,但卻聽得字字分明。
“君君?”
李玫撥開陶緣的手,一頭扎進濃霧之中,其余三人趕緊跟了上去。
穿過重重迷霧中,李玫來到一扇門前。
那是她家的大門,房門虛掩著,似乎有人剛剛進去。
她輕輕推開大門走進去,看到客廳中站著一高一矮兩個模糊的人影。
李玫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和女兒周梓君。
她快步上前,想要拉住女兒。當她的雙手接觸到人影,卻從身體直接穿了過去,她才發現,那只是兩個虛幻的影子。
但是她可以聽見兩個影子的對話。
“媽媽,我要去拆禮物了。”周梓君說。
“你這孩子就是偏心你爸爸。”李玫淡淡的抱怨了一句,聲音里充滿了對女兒的寵溺。
周梓君的身影抱著一個長方形禮盒,蹦蹦跳跳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李玫忽然汗毛倒豎。
那個禮盒里的,是紅色玫瑰,還是兔子玩偶?
不,無論是哪一個,都會帶來厄運和不幸,不能讓女兒打開這個邪惡的潘多拉魔盒!
李玫抑制住激動的心情,輕輕推開周梓君的房門。哪怕只是一個影子,她也不想嚇到女兒。
周梓君的房間布置得像一個唯美的童話世界。
米色豎紋墻紙,搭配淡藍的星空吊頂,窗戶是歐式圓拱形,挽起來的窗簾上罩著一層粉色帶花邊的蕾絲。
一整面墻被打造成書架,上面放滿了各種畫冊,工藝品和卡通擺件。床頭的柜子,地板的厚線毯上,堆著大大小小的各種玩偶。
房間的正中,是一張柔軟的布藝床,從天花板垂下的一頂圓形蚊帳,將它籠罩在其中,仿佛一座輕如蟬翼的透明牢籠。
周梓君背對著門,坐在蚊帳里,面前是那個拆開的禮物盒。
李玫屏住呼吸,輕輕的靠近女兒。
陶緣三人跟了過來,她一看到李玫的模樣,就想要阻止她靠近周梓君,被胡三江一把攔住,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周梓君不言不語,像一尊木雕一樣坐在那里。越過她的肩頭,李玫看到她面前的禮物盒里,數十枝怒放的鮮紅玫瑰。
玫瑰的中間,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
瓶子里一團粉紅色模糊的東西。
仔細分辨,能看出上面細如發絲的血管……
李玫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阻止那梗在喉間的驚叫。
她沖上去,想把周梓君從床上抱下來,遠離那血腥的詛咒。
然而她的雙手一次次從虛影中穿過,怎么也抓不住那個小小的身影。
周梓君伸出手,去觸摸盒中的瓶子。
“梓君,不要啊,別碰那東西!”李玫嘶喊。
稚嫩指尖碰觸到瓶子的一剎那,那團粉色的血肉化成紅色流沙,纏繞上她的手臂,身體,最后隱沒在她胸前的水晶里。
水晶由白色變成紅色,又變回白色。
周梓君忽然肩膀一跨,伏在床上大聲喘息起來。
“媽媽……我的心臟……好痛……”
“為什么……覺得很難過,很憤怒……”
“嗚嗚……嗚嗚嗚……”
周梓君發出詭異的哭聲,身體滲出紅黑色,絲絲縷縷的氣體,整個人慢慢漂浮起來。
胡三江及時拉住李玫,阻止她再一次靠近女兒。
“胡先生,我女兒她怎么了?”
“她身上的怨氣,和邪靈結合了!”
周梓君緩緩轉過身,抬起頭。
她的眼睛瞳孔一片血紅,從里面流出了紅色的淚滴。
“你們大人……從來不會在乎小孩子的感受……”
“你們……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