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選舉成了全村人的消遣談資。馬副鄉長后來主持鄉鎮會議的時候,將這件事當做一個笑話,說給了與會的全鎮十八個自然村的村支書聽,于是琉璃井村又淪為了全鎮的笑柄。
但村委選舉勢在必行,歷經了第一次的失敗以后,張姓和桑姓兩族更加嚴格約束起自己族內的黨員。三叔的游說更加沒有機會,而桑貞在張姓族內的幾個要好朋友也跟他斷了往來。
馬副鄉長經過了解后,分別把張姓的候選人和桑貞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逐個談話。馬副鄉長的本意還是推選張姓候選人上位,村莊的第一大家族,擁有著更多的話語權毋庸置疑,也是最佳選擇。桑貞雖說是近些年的后起新秀,在村莊也有一定的威望,但畢竟族內人少,與張姓一族相較,還是處于下風。
馬副鄉長告訴張姓候選人回去先把自己族內的黨員做好思想工作,如果你們族內的黨員都選你的話,還是會有很大希望的。
在面對桑貞的時候,他直接勸說桑貞退出選舉。桑貞對此表現的極為抗拒,并說自己一定要爭一爭,如果自己參選不上,不能保證桑姓族人會鬧出什么亂子,即使張姓參選成功,日常的工作桑氏也不會配合。而且張姓還有拉票的嫌疑,自己還要準備上訪。
馬副鄉長很是生氣,覺得桑貞油鹽不進,還竟敢威脅自己。但他不好發作,桑貞的為人他也有過一些了解,還真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他告訴桑貞,那就再選一次試試,你要真能選上,我也無話可說。
第二次的選舉時間定在三日之后的上午,地點不變,仍在村莊的小學校里。那一日,小學校的操場里、屋頂上、樹梢上又匯集了黑壓壓的人群。
唱票階段,馬副鄉長親自全程監控,這一次德順的名字和張姓候選人的名字以及桑貞的名字互不相讓地并駕齊驅。在唱票接近尾聲的時候,張姓候選人的票數突地增高,唱票人一連念了十張選票,都是張姓候選人的名字。
桑貞眼神一陣猛縮。他退出教室,對著桑氏的黨員們使眼色,又對著場外平房屋頂上、樹梢上的桑氏家族的族人們一揮手,屋頂上、樹梢上的桑氏族人一個個躍下,向著會場沖過來,場內的桑氏黨員們開始大聲叫嚷著:有黑幕啊!不公平啊!
人群開始騷動,場內的桑氏族人又將小學校鎖閉的大門砸開,大批的村人得以涌進會場,張氏與桑氏兩派互相叫嚷、咒罵,場面極其混亂。
馬副鄉長打開麥克風,大聲勸阻,說著我們要尊重選舉結果,擾亂和沖擊選舉會場,是違法行為!桑氏的族人充耳不聞,越吵越激動,進而做出了更加過激的行為。他們將充當會議桌的課桌掀翻;又將投票箱砸爛;三個唱票教室里的選票被他們撕的粉碎,一地的狼藉。
馬副鄉長勸阻未果后,看著形勢不對,早就躲進了自己的小轎車。桑氏族人在會場內發泄完以后,又沖向馬副鄉長的小轎車,他們將小轎車團團圍住,要求馬副鄉長下車主持公道!馬副鄉長看著義憤填膺的桑氏族人,遲遲不敢下車。躲在車里舉著諾基亞平板手機氣憤地溝通著什么。
張姓族人也圍了過來,雙方大聲地吵嚷。張姓的族人要求放馬副鄉長離開,桑氏的族人就非要求馬副鄉長下車主持公道!雙方互不相讓,開始互相推搡,場面即將失控!
馬副鄉長拒絕下車,心中認為與這些“刁民”爭辯毫無意義,他在電話中憤怒地指示現任的張姓支書找人將擋在車前的桑氏族人推開。張姓族人本已怒火中燒,選舉正朝著有利于自己的一方順利進行,卻突然被桑氏“無緣無故”地攪局,他們仗著人多勢眾,開始沖擊桑氏的隊伍。馬副鄉長抓住時機,啟動汽車,猛踩油門,迅速駛離了現場。
張氏與桑氏畢竟同住一村,目睹馬副鄉長離去后,雙方在會場爭執了一番,最終也各自散去。然而到了下午,鎮派出所的民警陳向東敲響了桑貞的家門。
陳向東的家位于橋下村,距離鄉鎮僅二里之遙。他是鎮派出所僅有的兩名正式民警之一,負責維護全鎮十八個自然村的治安。由于警力不足,他與另一位民警肩負著繁重的任務。如果不是縣局招募了一批輔警,他們的工作量將更加巨大。陳向東日常處理十八個自然村的警情,自然與每個村的村委會都建立了良好的關系。此外,他的祖輩與桑貞的祖輩之間還有著親戚。
桑貞沏了一壺好茶,目光投向坐在沙發上的陳向東。陳向東身著整潔的警服,腰間的勤務腰帶上的各種警用裝備一應俱全。他剛剛駕駛警車,拉響警笛,風馳電掣般駛入村莊,那尖銳的警報聲劃破了寧靜,最終停在了桑貞家的門前,引起了鄰居們的好奇,紛紛走出家門圍觀。
桑貞對此很不高興,此時對著陳向東也沒有什么好臉色。陳向東則開門見山:“哥,老馬讓我來的!咋回事呀?聽說你們把會場砸了?”
“虧得你還叫我一聲哥,把個警車開的“哇哇”響,還帶著警械來,咋地,抓我呀?!”桑貞翻著白眼。
“哪能呢哥,老馬中午氣的飯都沒吃,他不知道咱兩家有親戚,讓我故意這么做,過來嚇唬嚇唬你,哈哈”陳向東笑著說。
“也真有你的,他讓你來你就來呀,就是我帶頭砸的會場,你說咋辦吧!”桑貞佯裝慍怒說道。
“哥,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聽兄弟一句勸,別鬧了!你不知道,老馬把這事匯報給書記了,書記聽了大為惱火!下一次選舉大會召開的時候,要求我們派出所派出警力,攜帶著警械維持秩序,再有鬧事者,一律抓起來!”“他還向縣局做了報備,特警隊也隨時支援!”陳向東一番言辭很是懇切。
“又嚇我吶?!”桑貞一副無所謂的神態。
“哥,我真沒和你開玩笑,鎮里這次要動真格的了!就是沖著你來的!”陳向東一臉嚴肅。
桑貞看著面前的陳向東,覺得他不像是開玩笑。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那自己真就危險了。他又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張氏一族的推波助瀾,立時就將后槽牙咬的“咯吱”作響,對張氏一族更是有了切膚的恨意!
桑貞不想放棄,叫囂著說:“那我就去上訪!他們姓張的賄賂選票,我就不信這事沒人管!”
“我的哥哎”陳向東喝一口茶,接著說道:“現在越級上訪違法,到時候不還得把你遣返回來嗎?那時候你更被動!”
“按你的意思,沒處說理了?!”桑貞盯著陳向東,眼神一瞬不瞬。
“我的哥,你不說兄弟也知道,你沒拉選票嗎?這就是一筆糊涂賬,真要追究起來,你們誰也跑不了!”陳向東又說。
“大不了就魚死網破!老桑家就沒有窩囊廢!”桑貞情緒很是激動。
“你至于嗎?我的哥,一個破支書有啥好當的?!真要當不了這個支書,咱還不活啦?”陳向東仍舊勸說道。
“唉!”桑貞一屁股坐回沙發,“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陳向東覺得桑貞已經動搖,壓低聲音繼續勸說道:“你非要把鎮里都得罪完嗎?你這么多年也不容易,鎮里的領導幫了你不少忙吧?以后還想處關系嗎?”“我的哥,你好好想想吧,哪值哪不值呀!”
桑貞不說話,一臉的憤懣。陳向東又說:“就讓他們姓張的干去,憑你的關系,有事還求得著他們嗎?你直接找鎮里不也行嘛。”
桑貞依舊沉默。半晌后,他嘆出一口氣,對陳向東說道:“回去告訴姓馬的,老子不爭了,讓他選去吧!”
沒有了桑貞的競爭,張氏在桑氏黨員全員棄權的情況下,順利當選,村莊依舊延續著他們的“統治”。
此事過后,桑貞選擇外出打工,沒過多久就有人傳出桑貞在BJ開始承包工程,并小于發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