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凡而又平靜,桑落來到了生命中最美麗的年華——他十八歲了!父親蒼老了,滿臉的皺紋堆壘,他的頭發已經花白,他已經不說話了,桑落不知道他是不會還是不想說話了。他失去了自理能力,很多回桑落放羊回家,他的襠下已是濕臭一片。
桑落茁壯了,黑黝黝的脊背顯現著一種健康的美,穿梭風雨的臂膀變得渾圓粗壯,一些黑色的胡茬從嘴角破膚而出,隱隱約約里已雛俱一個健壯男人的鋒芒。
爺爺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他佝僂著身材跨出的每一步都將重心依附在手中的拐杖上,步履維艱。他覺得桑落到了這個年紀應該娶妻了,他的父親已然癡傻,這個責任應該由自己擔負。爺爺幫他找到了村莊里的媒婆,外號“畫眉兒”。
桑落對于“畫眉兒”的到訪,從心底產生排斥。
她由爺爺領著,跨進了桑落家的大門。看到桑落的第一眼,她將還算豐腴的身軀斜倚在堂屋的木質門框上,驚喜地說道:“老桑叔,二哥家的孩子這么俊俏啊!”桑落發現她的眼神淫邪地在自己身上游走。他一肚子拒絕的話,甚至將“畫眉兒”推出家門的想法,這一刻全都無法實施了,臉一下紅到脖根,羞澀地低下了頭。
“咳咳——”爺爺干咳兩聲,斬斷了“畫眉兒”游移的眼神,正欲說話,父親突然從里間暴沖過來,剎那間抱住“畫眉兒”,大聲叫嚷著:“素真!你回來了素真!你去哪里了呀!”“畫眉兒”被父親驚嚇得“哇哇”暴叫著,手下使勁地掰著他環抱的雙臂,但她的力量并不能與父親相抗,她驚懼地沖爺爺大喊:“老桑叔,你看這......!”爺爺穩了穩身形,用手中的拐杖一下下抽打在父親的后背。“二旺,你放開她!她不是素真!”“小落,把恁爹弄開!”爺爺的氣力真不似先前了,兩句話說完就開始粗重地喘息。
桑落驚訝于父親竟然又開口說話了,但他并不想去觸碰“畫眉兒”,只得上前小心翼翼地將父親的雙臂掰開,在父親極不情愿,四肢張狂下將他抱進里屋,回身鎖上了里屋的門。
“素真!素真!你為啥不理我呀!”父親拍著鎖閉的木門,仍在叫嚷。
“哎呀媽呀!可嚇死我了!”“畫眉兒”重重拍打著身上的衣服,好像粘上了極不干凈的東西。又想起當年和村長在雞棚里被桑家旺撞見的齷齪事,心里更加厭惡桑家旺,但臉上還是驚駭不已。
“老桑叔”她咽一口唾沫又說:“早聽說二哥有病,沒想到這么嚴重了啊!”她驚魂未消,顫聲著又說:“這家庭,不好找啊!”
“你給多費費心,紅帳子少不了你的!”爺爺努力平復著氣息說道。
“那好啊,哈哈”一口黃牙,襯著她的紅唇,讓桑落有一種說不出的惡心之感。
“那我先走,你們等信兒吧!”她謔笑看著桑落擠眉弄眼地說出一句,臉上的粉在無端擠弄里簌簌下落,桑落覺得胃里一陣翻騰。
“畫眉兒”和爺爺走后,桑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想到了冉冉,想到了舒敏。冉冉不知身在何方,而舒敏應該還在求學,自己已經失去她的消息很久了。剛分開的時候,桑落會向叔伯家的孩子打聽舒敏的近況,得知她郁郁寡歡,成績更是一落千丈。桑落知道,自己走進了她的內心。但他也感到深深的后悔,自己給這個女孩帶來的本應可避免的沉重,過多而又過深。但傾注的愛,桑落卻從不后悔。現在叔伯家的孩子均已考上高中,舒敏考進了哪所學校,抑或有沒有輟學,他們并不清楚。
這天的夜里,桑落輾轉反側,他覺得有必要去見一下舒敏,給自己剛剛開始而又迫不得已停滯的愛情一個交代,不管此間蘊著的是鳥語花香,還是風雨如晦,他都坦然接受,并向她的家人攤出自己的赤誠!
她的村落就在鎮子西北部的一方大地,那個名叫“后山谷”的村落,其實并不是一座山谷,它像自己的村莊一樣,安詳地沉落在魯西大地千里沃野之上。現在,桑落開始對那片土地升騰起愛戀,早日奔向它的心情開始變的急切,與舒敏家人相見將會交匯怎樣的風情?桑落在激動里又掩著屑微的怯意。
他有些頭痛,窗外慘白的月光,映的他雙眸明亮。他翻身,準備將腦間的思慮停止,昏昏的睡意襲來,雙眼開始微微閉合。忽聽得院內“咕噔”一聲悶響,桑落一下驚懼坐起,拉亮電燈,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近午夜時分了,而后合衣出去。黑夜深沉沉,四圍都是寂靜一片,九只朋友在圈里也睡的安詳,只有模糊的幾聲狗吠,不知從村莊何處隱約傳來。
桑落正了正衣物,正想回屋睡覺,突然又是一聲“咕噔”悶響,一個黑色的物體從院外飛來,正落在他的腳下。桑落嚇了一跳,彎下腰撿起,湊近門縫里透出的光,仔細查看。原來是半截磚頭!
桑落怒了!自從母親逝去,父親失常,桑落待人處事處處小心,自認為并沒有和任何人結下仇怨,何以會有人向自己家扔磚頭呢?桑落壓制不住怒氣,就想站在院子里破口大罵。但這時院子大鐵門上的一只鐵環,“咔咔”響了兩聲,桑落有些害怕了,這深更半夜的,會是什么東西?他壯著膽子,抄起立在堂屋窗下的一支鐵鍬,慢慢走近大鐵門。
“咔咔”又是兩聲,與先前的聲音間隔時間都是一樣。
“是誰?!”桑落手握鐵鍬,顫聲對著鐵門詢問。
“是我”聲音細微,桑落聽出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是誰?”桑落緩緩放下鐵鍬,又問。
“是我,畫眉兒,你開門!”聲音壓抑而又急切。
“深更半夜的,你來干嘛?!”
“我有事,你開門吶!”
桑落猶豫著,將大鐵門開了一條縫隙,看到了在月光下站著的“畫眉兒”,她似乎又補了些粉,整個臉顯得更加慘白,零星的幾根睫毛,被她刷的筆挺,嘴唇依舊鮮紅。她換了一件黑色的外衣,腰間由綁帶束著,將胸部襯得堅挺圓潤。
“嬸子,你干嘛?”盡管桑落十分不耐煩,但他還是按輩份尊稱。
“別叫嬸子,叫姐,你爹睡了嗎?”“畫眉兒”一邊問,一邊欺身想從門縫里鉆進來,桑落用身軀擋住她,說:“你找他明天再找吧,他睡了”。
“畫眉兒”進院不成功,訕笑著又說:“我不找他,找你!”
“找我干嘛?”
“你說我深更半夜找你干嘛?瞧瞧,姐姐的大不大?”“畫眉兒”臉上盈著邪笑,迷離著雙眼看著桑落,雙手托著自己的圓潤胸部掂了兩下。
桑落慌亂了,紅著臉結巴道:“你......你這是干嘛?”
“你讓我進去!”“畫眉兒”說著又想往里擠,“你順了我,我給你找個好媳婦,怎么樣?”
桑落使勁擋著她欺進的身軀,驚懼道:“你別這樣......!”
“我就不信你會不待見!”“畫眉兒”還是沒有成功進門,她邪笑著看著桑落,伸手去解自己領口的扣子。
桑落不知所措,他在無比驚慌里窺到了“畫眉兒”胸口的一片雪白。他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臉上涌起一種決絕的神色,堅定道:“你走吧!我要喊人了!”言畢,“哐當”一聲將大門關閉,插上了鐵銷。
門外傳來“畫眉”好似從牙縫里迸出的森然聲音:“好好好桑落,你等著吧!”
他轉身回屋,卻再也無法入睡,想著舒敏柔嫩的臉頰,不由得潸然淚下。
桑落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掙扎,他無法理解為何命運要如此捉弄他。他深愛著舒敏,但現實的殘酷卻一次次將他推向絕望的邊緣。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桑落知道,他必須做出選擇,要么勇敢地面對這一切,要么被命運徹底擊垮。他緊握著拳頭,心中暗自發誓,無論前方的路有多么艱難,他都要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