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醫務室，從門口到柳醫生的工位，除了小機器人的數量增加了，文迪爾還發現今天的人比平時似乎要多一點。
“柳醫生，今天出什么事了，這么多人？”
文迪爾的語氣略顯煩躁。
“沒什么吧，就是休眠后遺癥的問題，和平時沒什么變化。怎么這么問，發現了什么不一樣？”
柳州百忙之中抽空順著文迪爾指的方向一瞥，發現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就是小機器人多了一點，聽起來比較嘈雜，他猜測可能是這讓文迪爾感到了不舒服。
文迪爾接著小聲抱怨道：
“嘰嘰喳喳的都在干什么…”
“你說的是這些小機器人吧，昨天我發現有些設備出了點問題，向后勤部申請了現場維修，這些維修機器人的磁場可能和平時的不一樣，你要是沒什么事，就改天再來。”
柳醫生不僅能醫人，還對非人類的身體略有研究。
文迪爾不在意的擺擺手：
“沒事兒，適應一下就來了，就是過來看看有什么能幫忙的。”
柳醫生咦了一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這家伙進化出新的情感模式，居然對他說‘能不能幫忙’，這可真是稀奇事。柳州圍著文迪爾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也沒發現他身上有什么問題，那么就是腦袋里有問題了，這么一想，再接受文迪爾的變化就要容易的多。
“站好，讓囧囧給你做個腦部掃描，看看哪里有問題…”
柳州順著就將囧囧對準文迪爾的面部，幾秒就出了數據，他拿過來一看，居然沒有任何問題，正準備再做一次，就被文迪爾扯下了半空中欲欲躍試的小機器人。
“柳醫生，柳大爺，我們之間能有一點基本的信任嗎？我就是過來幫忙的，不是來給當實驗體的，明白嗎？”
文迪爾說完就笑了，氣笑的。
“我看你狀態不好，可以做個全身體檢。”
“你的話沒有說服力，你要看看你的眼神嗎。”
文迪爾右手食指與大拇指交叉，打開一小塊的鏡面，正好讓柳州看清自己的眼神，果然是一副看試驗品的模樣，如饑似渴。
柳州訕訕道：
“嗯，抱歉，太激動了。”
不怪他激動，自從無意間發現文迪爾不是完完全全的人類，并且擁有兩個獨立的意識，且到目前為止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的重大疾病問題，還能和另一個意識體和諧溝通，他的大腦又重新活躍起來了，像是回到了當年畢業寫論文的那段時光，每次看到文迪爾都忍不住眼中放光。
“別激動了，借你的囧囧一用，我這里出了點問題，需要盡快處理一下，嗯，可以給報酬，行不？”
文迪爾這才道明前來的目的。
他和小白，也就是另一個意識體之間的鏈接斷掉了，不知道能不能通過微電流刺激激活他身上屬于機器性的那一部分，增加個百分之零點五，說不定就可以感知到小白的具體位置。
雖然很不想找柳州幫忙，但沒辦法，目前在飛船上能借給他像囧囧這種能控制微小電流的醫療機器人也只有他了。
“哪里有問題，需要囧囧才可以，難道是機器性的一面？”
看文迪爾沒給回應，柳州心下了然，還真是這個原因。
“你沒事弄那個干什么？據我所知，飛船上除了劉老頭這個修理師傅勉強算得上是機械師，可沒有正經的制造者或從業者在，別弄出來什么奇怪毛病。”
柳州兩句話就說出了當下的實際情況，讓文迪爾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幫不幫？不幫我找其他人去。”
柳州急忙攔下欲離開的文迪爾，解釋道：
“幫！難道飛船上還有比我更熟悉囧囧的嗎！我親自動手保證你沒有任何感覺！”
雖然對于文迪爾來說修改機械性是危險的事，但對于柳州來說…這可是非人類，非人類研究！如果對方強烈要求且別無選擇，他也是非常樂意去做這個實驗人員。
“趕緊的！不要耽誤事，給我保持清醒。”
不等柳醫生安排，文迪爾就以雙手交叉抱胸的標準姿勢躺在了懸浮床上，等著柳州的下一步動作。
在動手的前一秒，柳州提出了要求：
“我想要實驗分析，你腦袋里的那那部分記錄，就是你的一些感官的變化，激素的變化這些就可以。”
“可以。”
文迪爾想也沒想就同意了，接著又補充道：
“只要我還記得。”
柳州笑得極其惡心，就像流浪星上猥瑣的流浪星人：
“放心，不會讓你忘了的。”
……
“現在怎么樣？柳州說讓你有問題就給他反應，看你這段時間也沒有再痛過，那家伙該不會真是庸醫吧…”
三樹小心挑開小孩的眼眶上已經卷邊的紗布，準備再給他繞一圈新的。
小孩微微抬頭道：
“為什么這么說柳醫生？”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到對柳醫生的評價，雖然大部分人的評價都還不錯，但劉老頭和食堂的柳姨以及三樹都覺得時常懷疑他的醫術不精。
三樹站直身子，沉默數秒，解釋道：
“大概是因為元寶吧，劉老頭每次喝酒都要提一回柳州把元寶給醫成了太監…到現在也沒有解決，事實擺在這里，連帶著我也懷疑了。”
小孩嚴肅點頭，頗為認同：
“嗯，是挺嚴重，之后弄好可以了。”
三樹熟練的調藥，抽出一只手比劃：
“問題是，現在暫時處理不了。元寶現在小，啥都不明白，等過幾年說不定看到柳州都不會理會他了。不過，你眼睛真沒問題，就這樣看著也看不出什么，感覺得到打在你眼睛上的光嗎？”
“感覺得到，還看得到你的影子…熱成像的。”
“這不和以前一樣，還想著你這痛過之后，能有點變化，結果也就這樣嘛。”
“沒變化。”
小孩重復一遍三樹的話。
眼眶上的痛，小孩并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只是不確定。
大概從上了這艘飛船開始他就隱約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就是心臟的位置安心了不少。從他記憶最開始的地方，他的眼球就不在了，也嘗試過安裝機械義眼，但排異反應超過了預期，就和這對空眼眶過了不少的時間。而最近的跳躍期是讓他最煩躁的，眼眶也是在跳躍期結束之后開始痛，但也沒多久就恢復了正常。
三樹察覺到小孩的突如其來的沮喪，輕拍小孩的肩膀，以表安慰。
“三樹，你為什么要上船？”
三樹難得的沉默，等他張口的時候，已經恢復如常了：
“那你為什么要上船？”
小孩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輕輕摁了兩下，認真答道：
“我不知道，這里告訴我要來。”
“那我也不知道，唉，別這樣盯著我！”三樹連忙把臉別過去，避開小孩的打量，接著道：“我是真不知道，我之前腦袋撞到過，記不清，記不清了，之后船長帶我來這里，我覺得挺好就留下了，應該是為了賺錢吧。”
“三樹。”
“嗯？”
“三樹，我問的是，你為什么會上這一趟飛船。”
三樹明顯愣了一下，接著回轉道：
“這和我之前答得有什么兩樣，不都是一個意思，有什么區別，小小年紀別這么擰巴。”
小孩徹底安靜了，不再對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