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住宿是兩人一間，布局和公寓差不多。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要不……去找小酒吧，他剛來，還沒和他好好說過話。

抱一個枕頭，我就出門了。路上小心翼翼地避開攝像頭，終于到男生宿舍樓下。整棟樓黑漆漆的，我只能靠著路燈發出的微弱的光，在外墻艱難攀爬。

“咚咚咚。”我小聲地敲了敲小酒住宿的窗戶玻璃。不久，屋里就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男生住宿樓的窗戶是沒有防盜網的，所以小酒看見是我，趕緊開窗把我抱進屋。

“屋里有其他人沒？”我小聲問。“沒有，我那個室友好像有事不回來。這么晚，你還過來。怎么，是想和我一起睡嗎？”他在窗臺看見我的時候，他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我就知道他會打趣我。他把沙發上的抱枕都塞在我背后，讓我靠著，再將一條毛茸茸的毯子蓋在我身上。一時間，我竟然有些無措。窗外的月光，把他忙碌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正好遮住了我因躁動的心跳而羞紅的臉。

“你怎么來這兒上學啊？”

“額……我想來，就來了。”說著，他上床，盤腿坐在我前面。我突然不敢看他，假意有點困，揉了揉眼。就這樣，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擺話，他將手杵在腿上，用來撐頭，溫柔耐心地聽我說話。朦朧的月光下，他含帶微笑，眼神迷離地望著我。

“那……你知道我在這個學校上學嗎？”

“啊？我們以前不是……我們……”

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愛笑。剛接觸他時，我明顯地感受到他的變化，一種成長的感覺。他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黑小孩兒了，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氣質，讓我不敢靠近他。我害怕自己的成長閱歷和眼界已經進入不了他的世界，害怕自己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害怕他已經有了很多伙伴，而我，只能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這種感覺讓我熟悉，又讓我窒息。我雖然沒有經歷過，但光是想一想，就讓人身臨其境。

可是現在，我們聊得很開心，聊同學，聊爸爸媽媽，聊喜歡的電視劇，好像要在今夜，把我們分軌多年的日子磨合起來，于是久經離別，也好像不過是一場噩夢。

“我能聽聽你和高辛的事嗎？”他扶著我困得要埋進抱枕的頭。

“高……辛……他對我很好，你不知道，他可好了……哪怕世上有一半的人不喜歡他，我……”小酒捂住了我的嘴。輕聲對我說：“快睡吧，我守著你。”閉眼后，一聲嘆息悄悄留在我耳邊。

……

夜里，我做了一個夢。幽暗的走廊，陰冷的月光，和一間教室。教室的門掩開著，里面不時發出桌椅移動的聲音。我開門進去，只能看見一個黑影在教室上下跳竄。我靠近它，想要看清，沒想到它突然朝我過來，這次，我看清了，是一顆留著長發的頭！

它的頭發隨著它的動作上下浮動，不知怎的，看得讓我心里癢癢。于是，我過去一把逮住它的頭發。這一抓，我就后悔了。凌亂又潮濕的頭發摸起來總會讓我感覺把手伸進裝有不知名液體的垃圾桶。所以抓住后，我就不敢亂動，實在是怕它掙扎把我的衣服弄臟。

提著人頭，我就走了。走廊被月亮照得幽明，我看向走廊外，另一棟樓早已熟睡，安靜地讓我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咦？不對，對面有東西，它躲在走廊的圍墻下，我看見了。它時不時探頭，看我的動向。而我緊緊地盯著它。

是人！什么人大晚上來教室啊？我也蹲在圍墻下，想看看他要干什么。結果他一直不露頭，我心急了，于是時不時抬頭定位他，朝他的位置挪去。當我終于摸到他所在的樓層時，手上的人頭突然掙脫掉，滾去那個人躲藏的走廊。

然而我沒心情管他們，我的手沾滿了惡臭的液體。洗手！我要洗手！廁所里沒有光，我摸黑不停地洗手，順便洗了把臉。轉身，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漂浮在廁所門口，它的嘴大張，發出剛才我洗手，水龍頭流水的聲音。它把出去的路堵著，恐怕一時半會兒出不去，那我就去上個廁所吧，畢竟來都來了。然而我怎么都上不出來，于是我又在廁所里走來走去。太無趣了，我干脆拿出筆，在廁所門上畫畫，雖然看不見，但至少不那么無聊。

我在心里想象我的畫作。越想，畫就越清晰，好像眼前有紅光把我的畫照亮了，有房，有樹，還有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