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馨美，還是你和來南玩得好啊。“

我剜了一眼好事的吳姨，別以為我聽不出來吳姨話里的意思。

和我站在一起三四位小伙伴互相看了一眼，都朝我看過來。他們都是跟著我的小弟。我與來南從來都不是一類人。

“馨美。”比我小一歲隔壁下家的紫晗，在我耳邊悄悄說“等下，我們趁她不注意，一齊跑，她一定跟不上。”我很滿意她想的好主意，由紫晗明目張膽地把消息一個一個從耳邊傳過去。

很快我們達成共識，不約而同地眼神示意，我的一聲令下，“跑。”我們朝山坡下跑去。我們拼命跑啊，跑啊，別提有多開心了。我們一口氣跑到對面山坡上，轉身去查看，自然是獨不見跟屁蟲來南。山坡下一望無際的青蔥的稻穗，沙沙作響，風吹過田野為我們送來勝利的歡慶。

“快看，她還站山坡上看著呢。”一個小弟喊道。

我拍拍手，說“我們走吧，她不會追上來了。“

這也只是我暫時擺脫了周來南，明天上學，我和她遲早會碰面的，誰讓我和她是一個班級的。

“馨美，你不知道，前幾天我媽把我姐很小時候的衣服丟了，好幾件。然后她奶奶就把那些衣服撿回來，給她穿了。真惡心。“流著鼻涕的小弟說。

“你可以告訴你媽啊！你傻啊！”紫晗插著腰，轉過頭沖那小男孩喊。

“她奶奶當我媽面撿回來的，我說了，我媽還罵我。你說她家是不是特別不要臉。“小男孩委屈說道。

“可以了，不要說了。”我站出來。“我們玩我們的，提她干嘛。”

那天我們去了小鎮上玩了一圈。

隔天上學，我想了一路，準備好幾條應付昨天丟下她的理由。我真應該甩臉色給她看，不然她總以為我好說話。萬一她真追著我問，當著同學的面，讓班級里的小人看見，肯定會在背后說我壞話的。畢竟，我在班級可是個好人，有好多朋友呢。

結束第一節課，我望著來南的背影，很是納悶她為什么還不來找自己。很快一天過去了，我漸漸查覺出她似乎故意不再看我，甚至還當我是陌生人。

這樣最好，我才不屑和她有一丁點關系。估計她不知道吧，班級沒人喜歡她，都躲著她。

記得升一年級后分班，我不幸地和她在一個班級。突然有一天，班級里的一個學生從外面跑進教室，大肆宣揚，說她看到來南跑進男廁所給她弟弟檫屁股。

從此，她就一直同學們談論的對象。沒有愿意和她玩的。

很快我忘了這件事，回到家里我有一群小弟，在學校我有許多好朋友，無非有時候，我和她遇到學前班下課延遲，會在學前班門口碰面，但我們是不會說話的。我接我的妹妹放學，她接她的弟弟放學。

“姐姐，我鞋帶散了。“放學回家路上，來南的弟弟一整個沒斷奶的娃娃似的，一會這個問題那個問題，姐姐叫個不停。

“姐，你看周方方，事情真多。鞋帶都不會系。上午，他的語文書忘記帶了，哭了一上午。老師都沒說什么。姐，我煩死他了。我們走快點。“

“你管好你自己，那么多事。“我躲開了湊上來，總是和我爭食物的妹妹。就算我認同我妹妹說的話，我也不會說出來的，因為在家里她總是被優待的那個。我妹妹自然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她。

“你哪來的錢買的棒棒糖？“我忽然發現她手里拿出一只棒棒糖，還吃得津津有味，我質問她“奶奶又偷偷給你錢了，對不對。”

“是奶奶撿到的一角錢，才給我的。”妹妹解釋道。

“那為什么不給我。”我氣憤看著她。

“因為誰叫你當時沒在。是我和奶奶一起發現的。“妹妹解釋說。

最后，我選擇原諒了妹妹，因為妹妹會告狀。雖然我不太喜歡我妹妹，但她喊我姐姐，甚至還有點崇拜我。也就是一個星期前，她們班級里一位屁大點的小個子男孩，竟然敢在放學回家途中，趁我不在，欺負我妹妹。立即我叫來了村里的小弟，在他經過我們村里的時候，給他來了一次伏擊，把他打得屁滾尿流跑了。

我妹妹應該會記一輩子，那一星期她都把好吃的先給我。如今是原形畢露了。

這之后那個小男孩再沒有欺負我妹妹了。

我突然想起這件事，問妹妹“那個流氓在班上還敢不敢欺負你了？”

“沒有了。”妹妹停頓了一下，明顯有話要說。

“你有什么話就說。別藏著噎著。“我說。

“他改欺負周方方了。”妹妹悄悄說，“他還威脅方方，不讓方方告訴家人。”

活該，我下意識地認為周方方是該有人教訓教訓了，他欺負方方無非嚇嚇他，反正來南每節下課都往弟弟教室跑的。

我想告訴來南的，但是她也不來和我說一句話，我可不能先拉下臉，先和她說話，不然她萬一又貼上來，又或者讓她得意了。

三天后，放學途中，遠遠我聽到有人喊，“打架了，有人打架了，快來看啊。”

真是服了這些小屁孩，看熱鬧不嫌人多。

我自然不能放過這樣的難得好看的熱鬧，我飛奔而去。直往被樹林里的小路跑去，一位穿著紅色外套的女孩把同她一般高的男孩按在地上。女孩有著和《櫻桃小丸子》一樣短的頭發，頭圓圓的，一張圓圓小臉，臟兮兮地，臉上一塊白一塊黑。大人說她是肚子長蟲了。

被打的男孩立即求饒了，也保證不欺負她的弟弟了，來南也就放開了他。

來南還是太輕敵了，我了然于胸，走過去。果然被放開的男孩立即反悔了，甚至揚言不放過她的。說完還想逃，我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衣領，把他提回來。

“這種人，就要打服他。”好在我基因好，我和來南同歲，我可比來南高出一個頭。而且，我飯吃得多，手上有的是力氣。

我們也沒把那個流氓怎么樣，就是讓他用全家性命發了毒誓，然后保證不會再欺負人。

不過，我有些佩服來南，她不比自己，居然武力值爆表。我看著來南抿著嘴唇，一臉堅定走過去替弟弟拍去褲子上的灰塵。

來南比我想象中還善良的。

來南微笑朝我看過來，直讓我心里發毛。我不會要她的謝謝，我可不想因此我們就變成了好朋友。我拒絕了她的道謝，先走了。

那年回家，聽奶奶念叨，福旺家的孫女嫁到城里去了。大家都說來南是上輩子積了福氣。我不屑哼了哼，“那他們怎么不說，她嫁給了一個傻子。貼錢給我，我都不要。”

“你瞧不起別人，有錢人家還看不上你。你有本事，找個有錢人家，我臉上也算是有光了。”

我想這個世界是瘋了，在這窮鄉僻壤的老人都用錢看人了。早知道我不回家了，剛回到家，我的大奶奶——爺爺哥哥的老婆，還問我一個月工資多少。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對上那雙眼睛，怎么看都又老又狡黠。

雖然我沒賺很多錢，但我也不嫁人。還有，有錢人會看上我的，你們都等著，我一定會嫁給有錢人。

年后，來南初三回娘家。她抱著她的孩子到處招搖。哼，全村都知道她生了一個男孩，都夸她，夸她會生。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出堪比《孫悟空當上弼馬溫》精彩的演出。都是圈套，只有你在意了，你就會被它困住一輩子。

來南抱著孩子，來到我家，說是找我玩。抱著小孩找我玩，真夠可以的。還有我從來和她就不是朋友，不就是同班過一年嘛！一個村子里的，一般大，而已，這些都是我不能左右的。

“馨美，你要不要抱一下。”來南熱情遞過來她的孩子。

還好，我躲開了。“我不會抱小孩，摔了，我可賠不起。我也不想被你訛。”

“咦~，出去打工出息了，發洋了。說話都不會說話了。”奶奶早看我不順眼，這下終于被她逮住機會了。

我真不明白，我還是不是她的孫女了，哪有人說自己孫女的，還有她的表情，打心底的嫌棄吧。我早就知道奶奶喜歡男孩。

“沒事，沒事。”來南笑笑收回了手。

來南悄悄把衣服拉開，給我看肚子上的刀疤，“剝的！已經結疤了，剛生完那會別提有多痛了。現在就是晚上癢，不能撓。“

我清楚看到一橫條像被嵌入上去的泥巴色的粗長、歪扭、丑陋的傷疤。她甚至還學會了嚇唬我，“生了好久，生不出來。然后到處喊人，醫生又忙，好歹是出來了。然后，生完的第二天的晚上，起床上廁所突然雙腿無力倒在地上，下半身不能動，過了半個小時，自己又好了。”

我認為來南一定是腦子有問題，好好地給我看這個，我又沒叫她給我看。難道是讓我可憐可憐她？我可不會可憐她，孩子是她要生的，有什么可憐的。但，我還是停止了詆毀她，因為我想我也是我媽生的，沒有她就沒有我，不管怎樣，我媽還是生了我。

怪來南，那天晚上我做惡夢了。夢里我肚子被打開，腸子都翻出來了，旁邊的人幫忙一邊塞，肚子一邊漏。也怪我看了恐怖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