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黎愿猛然坐起來，滿頭大汗被驚醒，她環(huán)顧四周，一片漆黑。婆娑的樹影打在窗戶上，像張牙舞爪來索命的惡鬼。

她眼睛還在四處看著，手慢慢伸向了布枕旁，包袱還在。心跳剛有平緩的跡象，門外突然傳出了咚咚的敲門聲。黎愿心一提，呼吸也跟著亂了一拍。

“客官，您要的熱水備好了。”是那個機靈的店小二。

黎愿剛驚醒嗓子本就沙啞，還又壓低了幾分聲音道“放在門口我待會取。”

“好嘞，客官您盡快取，現(xiàn)在天兒這么冷還剛下了雪，沒一會兒水就放涼了，您需要加熱水再喊我。”

“嗯，勞煩了。”黎愿應完并沒有立馬起身，她側耳聽到外邊走廊傳來的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才掀開被褥，慢慢吞吞走到門口取水。

倒也不是她故意走這么慢，實在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太多，動作一大仿佛骨頭都要呼隆散架。剛剛驚醒身體還比較遲鈍，現(xiàn)在意識回籠，身上的傷口便開始一個個叫囂起來。

黎愿終于泡到了熱水，她也有時間好好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右小臂上有幾處刀傷，好在不是很深，左肩還有一處貫穿傷，像是類似飛鏢的武器曾扎在這里，要說最嚴重的還是一處位于肋骨的傷口，那塊肋骨附近的肉又紅又腫，一條將近四厘米長的傷口橫亙在那里。

奇怪的是，這些傷口似乎都被誰處理過。

她失憶了，這不正常，這肯定不正常。她不是剛出生的嬰兒，不應該只有這一丁點，幾乎為零的記憶。

黎愿只記得在剛蘇醒時，她爬在一匹正在呼嘯疾馳的馬背上，冬日凜冽的寒風打在她的臉上，她不知道馬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要去哪。她沒有立即將馬勒停，畢竟可能只有這匹通體烏黑如墨的馬知道最終的目的地。

這匹馬跑了很久很久，速度也越來越慢。終于遠遠地停到離城墻二三里的地方不肯再走。連走了幾日無人的山路，黎愿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冬風吹得她渾身上下都僵了，身上的傷口也隱隱發(fā)痛。

黎愿跳下馬，長長呼出一口氣，這口氣在空中幾乎瞬間就結成了寒霜，她身體本能瑟瑟發(fā)抖，試圖產(chǎn)生一些熱量來抵擋這寒冬的侵襲。

還好她身上穿的衣服算是厚實，雖一身男裝打扮，但路途中不知省了多少麻煩。她身上還背著一個小包袱，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總感覺有東西硌著她的肉，她想等到一個稍微安全點的地方再查看。無論如何，她感覺絕不能讓這個包袱離身。

黎愿站定在黑馬面前，她看到馬兒的腿在顫。她深深地看著它的眼睛，手輕輕撫著馬兒的臉，馬兒發(fā)出一聲嘶鳴。黎愿失憶后，甚至不記得這匹馬是不是自己曾經(jīng)的伙伴，但她此時此刻眼眶很熱。她慢慢地將自己的臉貼到馬兒的頭上，馬兒用頭輕輕地頂了頂她。

她好像記得以前自己經(jīng)常這么做。她沉默了半晌，終于道“你完成任務了，睡吧。”

一行熱熱的淚順著眼角落到了馬毛上，現(xiàn)在是寒冷的冬季，沒有草料更沒有水，這匹馬不眠不休的奔跑，似乎只是為了一個目的，將她安全的送到這里——洛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