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愿呼吸都粗了幾分,腦海中一片混亂。這是什么?骨頭?人骨?誰的?為什么在我身上?黎愿頓時有一種不小心腳踏空,下一秒就會跌進深淵的慌張感。
黎愿雙手無意識攥緊還算柔軟的被褥,她的靈魂不可抑制地開始墜落。
“跑!跑啊!活著…出去后…洛邑…找!”她一下子睜開眼睛,眸底盡是還未散去的恐懼,頭痛欲裂卻還要努力回想,找?找什么?
黎愿浸泡在溫暖的木桶里,眉頭緊蹙,不斷思考著這幾日的遭遇。從最開始的失憶后從馬上醒來,到打開包袱看到的那一截白骨,又到那一場只能記起幾個片段的夢。
她能看出來那截白骨是新的,骨頭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仿佛才干涸不久,而且當她撫摸白骨時,她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悶悶地疼痛感從深處傳來。
她自水中站起,一頭濃墨色的頭發濕漉漉披在肩上,她的雙腿纖細修長,白如玉色的臉上,如劍般的眉峰輕擰,目光深邃。大大小小的傷痕在她身上,就像冰裂紋瓷器,成為了意想不到的美感。
黎愿擦著頭發坐到床榻上,忽然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背對著床里側坐著,但她感覺到有“人”在含情脈脈地看著她的后腦勺。一雙柔若無骨卻透著絲絲寒氣的白手慢慢地、緩緩地摟上了她的腰。
“唉…”她聽到了,寂靜深夜中突兀地響起了一聲嘆息。那一截在黑夜中沉默的白骨,卻也突然一閃一閃冒起了微弱的紅光。
“唉…”又一聲,禁錮在她腰上的那雙手似乎摟地更緊了。一點點收緊,黎愿的靈魂仿佛也要被這雙手拖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枝恩…枝恩,醒一醒…”黎愿被輕輕推醒,慢慢睜開雙眼,她躺在橫榻上,軟菱紗帳,柔軟舒適,不論是鋪了粉綠色床單的架子床還是雕了梅花的精致黃梨木妝臺,無一不在昭示著這不是她的房間。
“都這個時間了!你怎么還在睡!過段時間就是乞巧節了,我們不是說好今日要去綢布店挑布料嘛!”黎愿看著眼前的少女,她身著一件煙紫色平褶蕊蝶紋圓領袍,發型梳一雙平髻。眉毛稍稍拱起,俏皮的杏眼瞪的又大又圓。
黎愿還沒想好怎么回答,就聽到“自己”張口說:“哎呀,小瑾,沒忘沒忘,有些睡糊涂了。等會就去!”嗓音輕柔,帶著幾分剛睡醒的尾音。
之后,黎愿就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從床上坐起,走到了妝臺的銅鏡前。
鏡中人的臉不是黎愿的,她長得不算特別驚艷。眉山勾抹著遠山黛,眼尾微微上挑,唇色輕淺;但最為獨特的是眼尾的那一顆朱砂痣。
隨后,小瑾就摟著黎愿的胳膊,一起出門了。
黎愿在這具身體里四處打量著,只見“自己”和小瑾七拐八拐,從一家茶樓里出來了。茶樓風格典雅,來往客人絡繹不絕,時不時響起一聲“小姐好”,空氣中都彌漫著茶香。樓前青石鋪就的小路通向大門,茶樓的名字叫“碧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