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你肚子大成這樣,做不了什么事,秀英誰來管?”魯全寬手捻著卷煙葉,揉搓著,不耐煩地說。
“一個(gè)細(xì)娃,多一副碗筷的事,我跟你才結(jié)婚幾個(gè)月?你就嫌秀英多吃了你家兩口飯?那你當(dāng)初早說,我何必跟你結(jié)這個(gè)婚?”張景華漲紅了臉,扯著嗓子哭。孩子呆呆定住,小小的人兒坐在竹椅上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
吵得四鄰端著碗,扒在自家院門口上聽。
“行啊,那我就帶著秀英回我爺娘家,算這個(gè)婚白結(jié)了!”張景華拽起孩子就走。
經(jīng)過四鄰,“秀英,跟你姆媽回去看你阿公阿婆???”鄰居笑著問,扒了一口飯碗。
張景華扯出一個(gè)笑面孔,點(diǎn)頭附和“是哦,回我爺娘那看看”。
一路的假意問候和牽強(qiáng)笑容終于在穿進(jìn)那棟黃泥房戛然而止。
“姐,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吃了晌午飯沒有?”張景鳳問。
“我吃了,秀英還沒吃。”張景華耗盡力氣,坐在灶邊上,黯淡的火光映著她眼底紅紅的。
張景鳳抱著秀英,從菜盤底舀出兩勺菜湯,澆在薯絲飯上,攪動(dòng)小鐵勺,把薯絲切得碎碎的,一小口小口喂入孩子口中。
“景華,你怎么回來了?”阿婆拖著鋤頭從門口走進(jìn)來,一手拎一籃番薯葉,帶泥的鋤頭上還掛著草。
“沒事,就是怕你跟爺菜土里的活忙不過來,我回來幫忙。”張景華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姆媽,以后莫吃了晌午飯就去菜園里,歇歇再去。景鳳在造紙廠也拿工資了,你們莫搞得這么累?!?/p>
阿婆盯著景華,看了好一會(huì),垂下眼睛,從碗柜里摸出一枚雞蛋??脑谕肜铮股蠝厮?,從掉漆的,不知哪年空的月餅的錫罐中舀出一勺白糖來。放進(jìn)蒸籠里,熱氣蘊(yùn)蘊(yùn)。
“大妹,今天那只花雞新下了蛋,煮碗甜蛋給秀英吃,她人小,吃不了這么多,你也吃點(diǎn)?!卑⑵呸D(zhuǎn)身拎著番薯葉,坐在廚房門口的板凳上,用鍘刀切番薯葉。家里就一頭豬,是最值錢的物什。手壓著鍘刀,一下一下,番薯葉的根莖冒出綠色的汁水,阿婆心里明白,心酸酸的,好似番薯葉的莖,也冒出苦澀的汁水。
于是,第二天早晨,走的只有景華。
“秀英,以后就跟阿公阿婆過,阿婆給你煮甜蛋吃?!毙⌒〉娜?,披著柔軟的黑發(fā),摳著手,并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