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源和寧一相對而坐，一時間，沉默如潮水般蔓延開來，整整半分鐘，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兩人的手腳都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放，茶幾上的茶杯被他們拿起又放下，杯中的茶水微微蕩漾，倒映出他們略顯局促的面容。最終，還是于思源率先打破了這份僵局，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

“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寧一也小心翼翼地回應著，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微微坐直了身子，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一起，手指輕輕摩挲著。

“所以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身份的？”于思源邊說著，邊從口袋里緩緩摸出一枚尾戒。那尾戒在她的指尖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戒身上雕刻著精致繁復的花紋，神秘而獨特。于思源仔細端詳了一眼上邊的花紋，似乎從中確認了些什么，隨后，她輕輕一揚手，將戒指丟給寧一，輕聲說道：“別弄丟了。”

寧一單手接住尾戒，歪頭明知故問：“知道你是于思源還是知道咱倆是世家……？”

“還是你自己從頭說吧。”事到如今，于思源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上大學時候，我哥因為談戀愛和家人鬧得非常不愉快，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才知道你的事。”寧一看著于思源，眼神中閃過一絲理解，“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思源。我哥他……他一開始也不知道有這門親事，等知道的時候，自己又已經陷入了感情之中。他和吳薇薇的事情，確實給我的家庭也帶來了困擾。”

于思源哼了一聲：“魚之源是海，海之心是魚，娃娃親從我們的名字開始就牽絆住了。怪誰呢，我也是父親臨走時候才知道的。本來那個時候家道中落，本來也不想連累你家的，顯得好像我家攀附一樣，那個時候我媽說不然就不提這事了，誰知道海叔叔和寧阿姨找上門來，要認這門親。我家受你家幫助很多，這事不好推，但感情的事我也不想勉強，就想先在沒有家長介入的情況下，看看對方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是什么樣的人。”

“結果就發現我哥談戀愛了是吧？”寧一接話。

于思源點點頭，接著說：

“其實這事到這里也就該結束了，畢竟強扭的瓜也不甜。誰知道接下來就傳出了你哥要和家里斷絕關系的消息。”于思源苦笑得看了一眼窗外：“也不知道是怪海叔叔和寧阿姨的偏愛太多，還是爺爺和媽媽太努力，一不小心，變會門當戶對了，又一不小心，變成了門對門戶對戶的，要不是住得近，沒準還聽不到呢。”

寧一被于思源逗笑了，確實，兩家都是獨棟，就是樓前樓后，順著自家客廳，剛好能看見對方客廳，要不是剛剛自己在那邊看見了于思源在家里坐著，也不會匆匆趕回來，想在今天把所有事都攤開明說。

“五年前，我哥和……”寧一頓了一下。

“五年前，海鑫和吳薇薇分手。”于思源冷冷得補充道。劍眉立了立，眉心閃出一絲冰冷。她并不在意海鑫和吳薇薇談過戀愛。但這件事確實給她的生活帶來了一些沒必要的麻煩。

寧一一愣：“你知道吳薇薇就是……？”

“我知道。”于思源苦笑了一聲。

“那你還和她成了閨蜜？”

看著寧一一臉的懵，于思源低頭笑了笑：“閨蜜談不上吧，但我最開始確實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步。”

于思源喝了一口茶，平復了一下繼續說：“最初我認識吳薇薇，確實是因為海鑫。我托和你哥同校的朋友得知了你哥戀愛了的事情，那時候順便得到了一張他倆的合照。朋友說，那個女孩是個業余作家，我就去看了她的小說。寫的夠爛的，但很迎合當時的市場。后來小說爆了，她賺到了很多錢。再后來的緣分，就是因為曉瀧的那場意外了，我第一次面對面見到她。真的比照片上好看太多了。我要是個男人，我都想娶她。”

“我覺得她沒有你好看。”寧一說。

于思源當寧一在安慰自己，笑著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們當年為什么分手，但我知道吳薇薇和海鑫的羈絆還在，他倆彼此都沒打算放過對方。”

寧一抿了一下嘴，沉默了一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緩緩地說：“雖然這件事我承認自己不想和你說，那我覺得你真的有必要知道一下當年為什么他們分手。”

于思源抬頭看著寧一，寧一糾結了半天，然后說：“我哥臥室里有一臺電腦，五年來一直放在了我哥床頭，它記錄了當年發生的一件事，是吳薇薇親手摧毀了我哥對除了我媽以外全世界女人來自親密關系的信任！”

“吳薇薇出軌了？”

“嗯。”寧一點點頭。“而且是一個比我哥還肯為她花錢的人。”

“你的意思是，吳薇薇是因為錢才和海鑫在一起的？”

不管海鑫和吳薇薇有什么故事，但于思源覺得寧一這么說，顯得有些忘恩負義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斷層是怎么來的？因為你有一個一年來從不現身只會神經病一樣在你身上砸錢的大姐。而那個大姐就是吳薇薇！我之前也很奇怪為什么，她只說因為你叫大海。因為一個名字，她把你變成了斷層第一。當然我不是否認你的優秀，但是我是說這個斷層，是吳薇薇給你的。”

“現在的吳薇薇是什么樣的人我看得見，但當年的吳薇薇，就是為了錢才和我哥在一起的。她和三少的事，別說你一點都沒聽說。”寧一說的字字句句都扎在了于思源的心里。

當年三少因為《邪神》成了流量大神，雖然當時的有聲音頻還沒有現在有規模，但依舊阻擋不住那潑天的富貴和聚光燈向自己匯聚著。平臺私信里，于思源只留心吳薇薇的消息，吳薇薇不止一次想和她線下見面，也想談接下來的合作，但于思源從來沒有回復過。不久后，就有人傳聞，三少和《x邪神》作者實為情侶檔，一個負責寫一個負責演播，是神仙眷侶。緊接著，《邪神》作者就親自出來承認了傳言是實。

雖然自己的朋友后續也確認了吳薇薇出身貧寒、一心想要攀慕富貴是真的。但于思源也理解吳薇薇的選擇。三少的熱度很快過去，吳薇薇也很快找到了寧一口中那個更有錢的人。她靠著一個一個更有錢的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于思源覺得而吳薇薇現在的狀態，除了享受對金錢的操縱和彌補過去自己經歷的苦難，更多的是后悔自己辜負的每一段感情，尤其是對海鑫。

“我哥找了三少五年，昨天他和我說，找到了，但他放下了。想讓一切都結束在這里。可我不信，三少是我哥的執念，也是吳薇薇的執念，如果當年沒有三少，吳薇薇不會嘗到年少成名的甜頭，三少是吳薇薇的啟明星，她一定會掘地三尺得把三少挖出來的。”

“可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和你哥有什么關系？”

寧一的話讓于思源聽得感到陣陣寒意。但她依舊淡定得指出了其中不合邏輯的地方。

寧一看著于思源嘆了口氣，說：“我來啟明傳媒，是我哥安排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放著國外的好日子不過，要取悅別人過生活？別說你來啟明，不是為了吳薇薇？”

“你等一下。”于思源不理解地問：“你哥要是想知道吳薇薇的情況……都是同行，打探一下就行了啊。沒必要讓你入職吧？”

“你知道我哥和我們是同行？”

“吳薇薇心里放不下的人是一心傳媒的老板海鑫，這句話就差掛在我辦公位上了好嘛？我只要見到吳薇薇一次，她就要演一次這種戲碼，我真的都要煩死了。”和寧一說的越多，于思源心里擔子放下的也越多。也開始慢慢地展現出自己的真實情緒來。

“真的喜歡，是全民皆知，滿城風雨，不是只對你一個人說吧。你當真覺得她不知道你是誰嗎？”寧一調整了一下袖子，不屑道。

“如果每天都說喜歡，那假喜歡也是真喜歡。都是做傳媒的，里面的門道你不懂嗎？再說了，在吳薇薇喜歡海鑫的故事里，我們都是配角，接不接受這個喜歡，到底要不要確認真假，只需要海鑫一個人費心就好了。我是誰、你是誰，在這出戲里都不重要，我們只管配合演戲走過場就是。”

“你真想開了？”寧一心里好像突然被打開了一扇門。

“我想開了啊，現在是寧阿姨想不開。”于思源笑笑。

“我的意思是，你會離職嗎？”

“我？”于思源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會要離職了吧！”

“我肯定是要回歸我本來的身份和生活里的。”寧一伸了個懶腰，非常隨意得歪在了沙發上：“不過很久沒有這么舒服過了，感覺一下子輕松很多。”

此刻寧一的情緒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激動了，于思源說的對，吳薇薇和海心的感情，應該他們自己直面處理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那你什么時候走？”

看著于思源慌張的表情，寧一突然很想逗逗她：“看你什么時候讓我走。”

于思源知道寧一在調戲自己，瞪了他一眼。

這時，海國昌和寧夢從院子回來了，于思源和寧一又回歸到之前拘束的姿態中。

又寒暄了幾句，于思源看了一眼時間，提出告辭，寧一也謊稱公司有事在催，需要走了。臨出門時寧夢千叮嚀萬囑咐讓寧一送于思源走，一直看著寧一開車帶著于思源離開，才算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