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風啊,總是一陣一陣,吹的人臉生疼生疼,人們都愿意待在家里,靠著暖氣片,可村里人是閑不住的,總愛往外跑。
這幾天,閆笑每天都呆在老家,偶爾出去買買東西,小孩子嘛,總是閑不住。
這天中午,女孩蹲在地上,逗著小狗玩,郝秀英又沒在家,這不用懷疑,她若是在家就顯得奇怪了,腿不好還總往外跑,出去買個饅頭,飯點都過了,人還沒回來,準是又碰見哪個熟人,說起話來了。
閆笑自顧自跟狗說起話來:“你說……媽看見爸會不會又吵起來?我覺得應該不會,畢竟是在醫院,爺爺什么時候回來呢?”
狗吐著舌頭,左右晃蕩,露出尖尖的狗牙,閆笑扔給它一塊饅頭,又說道:
“不知道嘉南哥在家干嘛,肯定又出去玩了。”
“算了,問你也是白問,天天就知道吃。”
閆笑露出嫌棄又寵溺的眼神,知道它不會說話,假裝伸出拳頭,作出“別惹我”的表情,隨后又自言自語起來。
“你在和誰說話?”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閆笑嚇得一扭頭,只見這人頭戴藍色發箍,燙著一頭大波浪,身穿紅色花大襖,黃色皮膚,眼睛賊亮,直沖她笑。
閆笑連忙站起來,拍了拍手,仔細看差點沒認出來:“你該不是若若姐吧?”
閆若點了點頭,心想這跟屁蟲倒沒忘了自己,四五年不見,長高了不少,變漂亮了。
“奶奶呢?”閆若左顧右盼,沒看到郝秀英。
“出去買菜了。”
到底是生疏了,閆若點點頭,說完“得,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便徑直往屋里走去。
閆笑緊跟其后,出于禮貌,也出于小時候對這位堂姐的好印象,她十分殷勤地端茶倒水,伺候這位“大小姐”,其實這個稱號給她一點都不冤,小時候,閆若一到老家,就習慣性的使喚閆笑,畢竟誰讓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呢。
瞧她一份勤快樣,閆若倒顯得不好意思了,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大白兔,扔給閆心笑。
閆笑沖著閆若一笑,接過糖一口塞進嘴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不一會兒,郝秀英買菜回來了。
老人慢慢悠悠進屋,進了廚房,不知鼓搗什么,閆若從屋里出來,大喊:“奶奶!你怎么才回來!”
郝秀英一見是閆若,開心的合不攏嘴,連忙從廚房探出頭來,擦擦手,邊走邊問她:“你咋來了?活干完了?老板讓你回來?”
一連串的問題讓閆若有些頭疼,只見她抱著郝秀英,像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一樣,回到家后終于有了傾訴的地方。
說老板如何如何,員工如何如何,自己一氣之下,一股腦辭職了。
剛開始郝秀英還笑她沉不住氣,聽到辭職兩字,眉頭緊皺,這下兩人互換身份,變成郝秀英嘮叨了。
郝秀英罵了閆若一通,突然瞥見桌子底下大包小包的東西,又開始嘮叨:“娘嘞,你又胡買!錢沒掙幾個,就知道亂花。”
見郝秀英叨叨個不停,閆笑一副“給你干活,你也說,給你買東西,你也說,最后還不少吃”的表情,站在旁邊暗自慶幸。
“奶兒,小小怎么回來了?”等閆笑回里屋寫作業,閆若悄悄湊到郝秀英耳邊問。
“別打岔!具體說說,這次為啥又辭職了?”
“郝秀英同學!我不是三歲小孩,都成年了!我會對自己負責,您就不要操我的心了,成嗎?”閆若有些不耐煩她這樣問。
閆若早早就不上學了,她自己找了幾份工作,無一例外,做的都不順心,今年終于找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在蛋糕店上班,管吃管住,老板娘人還好,起先交了三個月學費,閆若先學了一個月,覺得還行,就在那繼續干了。
蛋糕店的活兒很碎,一般為了生意,不會只賣蛋糕,還會做一些面包和點心,而且近幾年行業之間都很卷,沒點創新還不行。
做這行的,手臂要有力氣,還要細心,什么面需要用篩子、面要怎么和才能做出來勁道、和成什么狀態、都要清楚。做蛋糕胚子過程中,雞蛋不能磕碎,蛋黃和蛋清要分離等等,都要熟練。
閆若不是個心細的人,讓她干一個月還行,一直干下去,她可堅持不住。
閆若皺著臉,向郝秀英傾訴,一邊說做月餅用的糖漿太沉搬不動啦、按月餅按到手抽筋啦;一邊又指責老板,不肯多招個小工,好不容易中秋過去了,老板娘又嫌自己清閑,到處找茬。
郝素英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她了解閆若的性格,但是為了掙錢都得將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
“不論咋滴,不能閑著,你爺一直生病,我們掙不了錢,你們的錢用在你爺身上,你是知道的,生病是要花大錢的啊!”郝秀英將雙手搓在一起,縮進袖子里,眼睛盯著墻看。
到了晚上,郝秀英給財神爺燒香磕頭,嘴里念叨著保佑之類的話,閆笑看著奶奶,不知道該說什么,準備睡覺時,閆笑半開玩笑地說:
“奶奶,為啥你沒有白頭發?我見媽媽都有好幾根白頭發的,你是不是染過?”閆笑抬眼看郝秀英的頭頂,不禁有些疑惑。
“不止你一個人說呢!”郝秀英頗有些得意地順了順自己的頭發,繼續縫她的褲子。
向她這樣大大咧咧的人,跟閆有知倒是完全不一樣,郝秀英能吃能睡,天塌下來也叫不醒,不僅如此,她啥都會,啥都樂意學,她的同齡人還在騎自行車買菜的時候,她已經開始騎電車接孫子了。
閆笑教她如何使用手機,話還沒說完,郝秀英非自己亂撥拉,最后還真學會了,讓這個孫女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叮鈴叮鈴——
馬筱打來電話,閆笑趕緊接住:“喂,媽?咋了?”
“做作業了沒?”
閆笑嗯了一聲,馬筱又說:“別光嗯,作業開學后老師是要收的。”
閆笑哼哼唧唧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忘記要寫作業的。”
然后馬筱又囑托了幾句,就匆匆掛了。
閆笑一臉生無可戀的從行李箱翻出作業,郝秀英給她搬了一個小板凳,讓她就著床寫,自己縫完了褲子,則抱著半邊腿,靠貼床頭,看著她寫作業,不一功夫,側躺在床,一本正經說:
“寫吧,監督你。”
閆笑沖郝秀英做了一個鬼臉,不用她監督,閆笑很自覺的進入狀態,全神貫注的寫作業。
才寫了幾分鐘,一陣鼾聲突然而至,此起彼伏,甚是“洪大”
閆心半捂著嘴,憋住不笑,心想:還監督!不添亂就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