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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慶余年:李云睿回憶錄

(四十九)“這就是你給朕準備的驚喜?”

行到河水枯竭處,我們下了船,雇了車馬,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行走了三天三夜,終于走到了王師駐扎的片域。這里依山傍水,草深沒膝,我埋伏在山后,架起了火炮,將炮頭對準了皇帝的軍帳。

開火吧,李云睿。

西風獵獵滾過一重又一重深草,我們威武善戰的皇帝陛下身披戰甲走了出來,一左一右跟著兩名英姿勃發的小將——李承儒、燕小乙。

在闊別了一年之久,在我經歷生死攸關,又從江南的死人堆里爬出來之后,我以為我的心腸已經足夠冷硬,然而還遠遠不夠。當我看見兩個孩子圍在他身旁,看著他俯下身將手掌搭撫在承儒肩頭,教他使用望遠鏡,我看見少年人舉眉看向他時孺慕的眼神……我攥著火折子的手突然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我是要殺他,但我不能讓這兩個好孩子和無辜的將士們給他陪葬——得想法子將他單獨引出來。

當夜,我命匠人們原地待命,將火折子和一小管葉子火藥藏在袖子里,獨自去往軍營。

“陛下,抓到一名西胡的女探子。”

我戴著一頂胡人的羊氈帽,麻花辮垂在兩肩,裹著羊裘,穿著皮靴,于茫茫草原上神出鬼沒,半夜三更窺伺于大營之外,我承認,確實沒有比我更像探子的探子了。

“斬。”

皇帝陛下戰甲未卸,抱著兵書和往常一樣半臥在床榻上,臥得仿佛像從前在御書房里一般安適,眼皮抬也沒抬一下。

我被士兵捆著手腕押送進來跪在帳內,火把將營帳照得亮堂堂的,只要他稍微張張眼,就能看清我的臉。

“要不——先審一審我,再斬不遲。”

一旁執戟站崗的承儒早先認出了我,他父親輕嗽了一聲,眼光仍未離開書頁,承儒不吱聲了,他父親揮揮手對士兵道:

“人留下,下去。”

營帳里只剩下我和他們父子倆,承儒趕忙扔了手里的畫戟蹲下來與我解繩子,這小子人不大,勁兒倒不小,逮著繩子又勒又拽,我紅著眼眶嘶嘶地吸著冷氣將手往回縮,幾乎要哭出來了:

“你會不會呀你……”

他這才恍然想起什么,急吼吼地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匕,那架勢也不知道是要割繩子還是要捅我。

“你別動!刃朝下,對,我自己來。”

我看著他拿穩了匕首,這才緩緩伸平手腕,對準鋒刃,自己將繩子蹭開。

“李承儒,擅離職守。”

“父皇!”承儒慌忙收起匕首,起身跑過去。

“下去做一百個虎臥撐。”

承儒張張口還欲分辯些什么,他父親神容沉靜,舉眸定定地看著他:

“這是軍令,做完再說。”

“是!”承儒稚嫩的面容上陡然凝成了一股凜然的肅穆,大步流星地轉身走出了軍帳。

“沙場上遛孩子玩兒呢?”我調侃著沖他揚了揚眉,“承儒才多大……”

“他非要上。”

“哦把他練廢了,明兒就上不了了是吧,你真行。”

我輕輕活動著手腕,垂目微嘆了一聲,伸開手臂有些委屈可憐地望向他:

“扶我。”

他放下書,起身緩緩踱步過來,稍略傾身遞掌予我:“嗯。”

我一把掐住他的胳膊,將重力緊緊壓在他托承的肘腕上,他索性握著腋下將我提了起來,我氣哼哼地甩開他,嚷了一句:

“疼!”

這一回他卻沒有笑我,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著坐回榻上,翻起了兵書。我走到他身旁屈起指節在他肩側的鎧甲上輕彈了一下,奚落道:

“這么怕死?”

他幽幽嘆了口氣,他還不到四十歲,目光中卻精現出倍于他年紀的老成:

“死不起啊。”

“出息。”我乜了他一眼,蹲下身卻又換了一副笑模樣,拿手指挑了挑他微微翹起的胡須,親昵著溫聲道:“不好奇我這一年在外邊忙活些什么?”

“你愛忙活些什么,就忙活些什么。”

我抱住他的胳膊,歪頭靠了過去:

“你就不問問我來軍營里做什么嗎?”

“你若想教朕知道,自會開口說。”

我覺得很掃興,拎著他的手臂起身便往帳外拖,放嬌道:

“出來,給我一柱香的功夫,我給你個驚喜。”

蒼蒼茫茫的草原上,天邊冷月如鉤,緩緩升起,漫天的星子低垂著仿佛一抬頭便可以落盡眼里,我們兄妹同乘一馬,踏著月色行進。上一回他這般擁著我騎馬,大約已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慢一點,骨頭都快給你顛散架了!”

他長“吁”一聲,勒住馬韁,達達的蹄聲也逐漸悠緩了些許,我們就這樣近密地偎在一起,甚而令我有些恍惚,仿佛這里沒有什么血雨腥風的戰場,我們之間也沒有那些椎心刺骨的恩怨。光陰倒流至十年以前,他仍舊是我的世子哥哥,我仍舊是他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可是十年以前,我們中間還應當有一個人。

“哥,布局刺殺葉輕眉的時候,你在想什么?”

我背靠著他的鐵甲,仍然感受到他胸腔沉緩而有力的起伏,靜默里,我微微昂首,回目看他,只見他稍稍斂目,眉宇緊蹙,長長地吁嘆一聲,答道:

“快些結束。”

“就沒有不忍么?”

我繼續問,喉頭微顫著,聲音也有些哽咽。

他沒有回答。我又道:

“如果有一日你要殺我,也會這般想?”

“不會。”他果斷答道,“殺你沒這么麻煩。”

我“噗”地一笑,寒涼的眼淚無聲地滑了下來,拿頭撞著他的鐵甲啐道:

“你說一句不會殺我會死啊!”

他分出一只手來護住我腦后,心平氣和道:

“別鬧,本來就不聰明,仔細撞傻了。”

我收住淚,也斂了笑,安分下來,緊緊地貼在他懷里,握了握他搭在韁繩上的手掌,垂頭嘆息道:

“我在意的,你知道嗎。”

“知道。”

他的嗓聲溫和而穩健,好像天然就透著沉穩莊嚴、值得信任的力量,可我卻不愿再受他的蠱惑了。

“騙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踢了一記馬鐙,眼含嗔怨地揚眉瞪了他一眼。

他倏然愈加緊密地裹住我,像小時候那樣。他的呼吸、心跳都沉健有力地、活生生地回響在耳畔,我的聲息一時變得局促起來,我翕閃著珠淚瑩瑩的眼睫,微若無聲地說:

“哥哥,我在意你,很在意、很在意……”

微薄的火輝在袖籠里一點一點燃燒起來,火星明滅著撞出滋滋啦啦的聲響,我右邊的手腕驀地一緊,我揮動著手肘想要掙開他,他卻像吃人的沼澤一般將我吞噬得愈疾,束縛得愈嚴,狠狠的酸痛之后,我的五指無力地散開,從掌心里滑落下一只已經點燃了引線的火藥筒,他的手掌仍錮在我的腕上,我抿著唇不肯呼痛,扯著嘴角泠然一笑,陰著聲嗓沉冷道:

“你跑不掉的。”

最后的時刻,我忽然很想要轉過臉來揚目欣賞他恐懼驚惶的神情,可是他將我抱得太緊,竟沒有分毫騰挪動彈的余地。

我來不及掙扎、躲閃、尖叫,抑或狂笑,甚至呼吸,他將我緊緊地裹在懷里,我忽然感覺身體騰空,風聲迅疾如驚雷一般摑掠耳畔,凌虛之際,除了他冰冷的鐵甲,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夠不著……當我的雙足重新著落在地面,跌坐于草叢間,他松開我的身子捂住了我的雙耳,我還是聽見了背后震天的轟鳴,草原的夜空被映亮了,大團的嫩黃色的煙霧滾滾吹裹而來。

我滿目驚惶地回目看他,仿佛從未識得:

“你何時恢復的輕功?”

他不說話,望著我的目光漸漸褪卻了溫柔,變得冰冷,甚而還含藏著難以名狀的失望與詰責,他冷冷地問我:

“這就是你給朕準備的驚喜?”

頃刻之間,趕來救駕的第一批護衛就被炸成了灰燼,我眼睜睜目睹這一切,捂著臉痛哭失聲。

前仆后繼,第二批護衛踏著煙灰趕了過來,圣上容色無驚,云淡風輕道:

“李云睿私制軍火,弒君謀逆,押回軍帳,與西胡決戰之后再審。”

凜冽的晚風撕扯著聲線,我鬢角被淚水濡濕,瑟顫著飄揚,我目意戚哀決絕,啞著聲幽幽道:“你殺了我吧。”

他不作聲,我頓如厲鬼一般紅著眼撲過去扯著他的衣袍惡狠狠地冷笑道:

“審什么……審什么?有什么好審的?對,我就是想殺你!什么弒君?說那么好聽呢?你就是個獨夫!成王敗寇,我認了!你快殺了我!”

我心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猛一轉身,袍擺從我手心里滑走,他抬袖的那一剎,我下意識地眨眼躲閃了一下,結果他只是拿拇指輕輕揩蹭了一把我的腮頰,嗓聲輕柔,如和風淡淡:

“不急,也許——朕會剮了你。”

澤無水兮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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