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還是改不了一寫日記就先起一層雞皮疙瘩的毛病。
“
2024年11月24日,星期日,天氣晴
今天的天氣也是一如既往地晴朗,這是BJ的秋冬季節常有的明媚。
在實驗室敲了兩行代碼,覺得生活要完蛋了。
”
穿上衣服出去散心,路過樓下的花壇,栗子看到有個大姨在喂貓。
大姨熟練地從地上抓了一片葉子,用一個大鐵勺從貓糧袋子里挖出一大勺倒在葉子上。
貓咪像挖掘機一樣開始推貓糧。
大姨騎上車子揚長而去。
“學校里的貓原來是有人管的呀,我還以為是流浪貓。”
栗子這樣想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的西操場——一個離L同學的實驗室很近的地方。但是因為昨天被L同學拒絕了出門遛彎的邀請,栗子此時有點抗拒再向前走一步。
腦補了一萬種可能遇見L同學的場面后,栗子裝作在打電話的樣子匆匆逃離了西操場——雖說大概率碰不見L同學或者什么熟人,但是人一旦感到虧心,就會覺得全世界都在注視自己。
回到實驗室,樓下花壇里的貓已經吃飽喝足不知所蹤。
耳機里正在播放的橘子海此時顯得有點聒噪。栗子摘下耳機,坐在工位上,隨手翻看著日記本。
其實栗子不是第一次被L同學拒絕了。五年來,栗子同學大概被拒絕了100次。小到一起去食堂吃飯,大到一起去看海的邀請,L同學,每次都拒絕了。
栗子翻開下樓遛彎前寫了兩行的日記,打算再補幾筆——只是日常的儀式感,從遇見L同學那天起,栗子開始喜歡上了寫日記。
流水賬式的日記讓栗子感覺到自己活生生存在過,那些感情和痛楚也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即使算不上世俗上的「有意義」。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直接震碎了栗子目前對科學的認知——日記把剛才栗子下樓遛彎的事情悉數記了下來:
“
穿上外套出門,一摸兜里還有兩根貓條。
真想嘗嘗。
出門找貓,但被學校里管貓的大姨搶先了。
她隨手在地上薅了片剛掉下來的梧桐葉子,就給貓盛了一大勺貓糧。
貓吃得還挺開心,想必不太需要我的零食。
今天風真大。
去科技樓下遛了一圈,沒有偶遇L同學。
夏日漱石不好聽了。
”
先拋開內容不談,這真的是2024年會發生的事情嗎?
雖然說栗子的研究方向是AI,讓AI根據歷史記錄進行續寫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但是,日記本是實體哇,它什么時候也學會續寫了?
還能精準猜中栗子做過的事情,以及,栗子內心的真實想法?
畢竟,栗子在日記里,也經常做一些虛構和美化,仿佛那些尷尬與不堪的生活和記憶真的能按照文字的軌跡行駛。
盯著日記本上的幾行字,栗子心想十萬個不對勁。
栗子把本子拿給一一看,一一掃了一眼說,“連心路歷程都有,肯定你寫了又忘了吧,我就說人的腦子就是讀研讀壞的。”
“還有,別找他了。”一一又補了一刀。
一一是栗子的同門兼室友,也是個土象星座,面對身為火象星座的栗子的上躥下跳,早已司空見慣,并且想拎起栗子安回工位上。
一一一米八的個子,拎起一米六的栗子,應該還是挺輕松的。
栗子被安置回工位上長舒一口氣,心想,也許是真的太累了吧。
最近的實習已經連軸轉了一個多月,加上實驗室的老師也在天天催進展,栗子每天晚上做夢都在敲代碼寫文檔做匯報,也難怪記不清什么事情是自己做過的。
休息一下就好了,栗子心想。
雖然話這么說,但是栗子還是開始了手頭的工作。
栗子經常稱自己是個「卷心菜」,有卷的心,但架不住實力太菜。
但其實栗子一點都不菜,是「完美主義」的思想常常占據著栗子的大腦,導致栗子經常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一停下腳步就感覺被身邊的人落在身后了。
畢竟,L同學是個卷王。
栗子和L同學本科也在一個學校,因為是普本,所以保研率低得驚人。
L同學是他們那屆唯一的推免名額,每個學期,L同學的績點都是專業第一名。
社團、比賽、學生工作一樣也沒落下。
“唯獨落下了我。”栗子時常這樣想。
一直工作到深夜11點,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刮起了大風,今夜BJ降溫了。
“在實驗室湊合一晚上吧”,栗子對自己說。這也不是栗子第一次在實驗室過夜了。
去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洗了把臉,回到工位。
栗子又翻開了日記本。
“
2019年6月13日,晴
今天在英語課上注意到了左邊的男生,他也坐第一排,嚴謹地說,整個英語課上就我倆坐了第一排。
我偷偷地瞥了幾眼,沒有看到正臉,但是他渾身散發著一種很吸引人的氣質,沉穩、認真、自律、溫文爾雅。
上了一年大學的人,我的文化水平雖然算不上突飛猛進,但也算得上焚書坑儒。把腦海中僅剩的中文詞匯都擠出來了,也不過是這些詞。
也許這就是一見鐘情的感覺嗎?
好想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死活不敢上前去打招呼。
但是英語老師他點名了!這個學期第一次點名!
真的是天降的好助攻。
聚精會神地等老師叫他的名字,導致英語老師點我名的時候喊了三遍我才反應過來。
他是通信專業的L同學。
晚上回宿舍的時候和金魚說了這件事,金魚說這個人是她的一個小姐妹班里的,順便給我打聽了一下。
好像在他們班女生口中的風評不太好。
不重要。
”
這就是和L同學的初次相見了吧。英語課,第一排,陽光明媚的上午,帥哥,校園青春偶像劇的要素齊全。
噢對了,還有一只丑小鴨女主,栗子。
栗子躺在實驗室的沙發上,合上日記本,閉上眼睛,嘗試入睡。
因為膽子太小不敢關燈,所以實驗室天花板白色的頂燈照在眼皮上,讓栗子有種在拔牙的錯覺。
朦朦朧朧之中,一句清脆的“小老弟!”在栗子耳邊炸開。
是金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