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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太興二十年

一君死有疑上

太興二十年正月十八,子時初刻,和綽[MOU1]由東宮匆忙趕到了昭德殿。

身著玄金兩色錦袍的皇貴妃,神色淡然立于除上,手中捧著一紙黃絹,是詔書。二人對視僅僅片刻,和綽轉身就奔往寢殿,撲倒在龍榻前。她手微顫著握住皇帝已經僵冷枯瘦的手,低聲輕喚著:“父皇…父皇?”

皇帝臉色青里透白,嘴角掛著一絲污濁的血跡,榻邊的矮柜上,還放置著一盞未飲盡的參湯。

子時三刻,皇上駕崩的消息不脛而走,居于宮外的辛氏宗室陸續趕到。皇長子辛與寧率先來到,他向來衣著喜白,若非定睛細看是難以察覺他臂間系的麻帶。只瞧大殿正中站著皇貴妃曲氏,螓首蛾眉堪稱傾國傾城,神情卻如數九寒冰、不怒自威。而以景貴妃薛氏為首的嬪妃在殿中跪了一地,各自啜泣。右垂手立著豫王辛釗和太尉南宮華彧,以及五少與榮和八少與慕。左垂手是皇七子與裕,皇貴妃之子,更是京城內外聞名的,癡兒,此刻正卷著殿中宮絳取樂。

皆是婦孺老幼,真不像是整個帝國的中心人物集會該有的樣子,與寧向豫王釗拱手見禮,“三伯。”

豫王頷首答禮道:“大少金安。”

與寧面朝著寢殿方向拾衣下跪,對那位傲立在除上的皇貴妃視若無睹。

四少與宣后腳就到了,他戴著一張紋銀的半面面具以遮擋左額的傷疤,一言不發地順次跪下。

夜漏滴答答地滴水,此刻聽起來格外地擾亂人心。與慕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伸腳去踢殿角燃炭的金籠。與榮只好拉著他站在自己椅前,以自己的雙股限制他的亂動。這二位少君皆為景貴妃薛氏所出,性情卻是大相徑庭,與榮自幼便是愷悌君子,即便腿腳不便終身與輪椅為伴,也是正襟危坐;而與慕身為幺子備受皇帝嬌寵,貫出了一身不良習氣。他不耐煩地輕嘆一聲,手肘拄在與榮的大腿上,托著自己的腦袋。老實了不足片刻,他又伸手去拍與榮的左膝,令他無法起身站立的禍根。

與慕一下一下、輕重不一地敲打,同時不住地問:“疼嗎?”

四年的舊傷了,疼是不會疼的,與榮摁住了他的手,正色道:“父皇對你百般疼愛,如今父皇升遐,你應該難過。”

與慕撇撇嘴,敷衍地答道:“哦。”

子時五刻,二少與桓踏入大殿,見眼前這幅一言難盡的格局,也選擇了緘口不言。他拐彎來到左垂手,扶了扶與宣的肩膀算是打招呼,而后也在他身邊跪下。“怎么不見母后?”

與宣低聲答道:“母后纏綿錦榻,宮人不敢貿然驚擾,只待天明再到立政殿報信。”

也是,皇后那病絲毫也不比皇帝輕,尤其她的弱癥磨人,從前也是連月連月地不出自己的宮門。與桓點了點頭,不再多問。怪哉一,同是于宮外府邸得知國喪后匆忙趕來,怎么老四能先人一步。怪哉二,皇帝升遐新帝未立,這樣一念生死的場合,與寧居然沒有向他尋釁滋事,只當沒看見他的到來一般。

其后到的是老六與旭,本來他還沒到出宮開府的年紀,正巧這幾天住在他舅舅府中,是而遲來。

“六哥!”與裕見了他便歡快地奔了過去,清亮的童音在凄然的大殿里分外刺耳。皇貴妃警示地咳嗽了一聲,嚇得與裕趕緊捂了嘴,尋求庇護一般地揪著他的袖子。與旭攬著七弟的肩膀以示安撫,拉著他一并跪在了一眾皇兄身后。

老三與順是皇子中最遲的,進殿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個趔趄,很突兀地“哎呦”了一聲。他的母妃成氏拭淚之際,偏頭瞪了他一眼。與順擠眉弄眼地做出一連串表情,為自己的姍姍來遲做出解釋。

見一眾兄弟都不約而同地去了左垂手,與慕便提醒與榮道:“五哥,他們都在那邊,我們也過去吧。”

“在這邊是站著,去那邊要跪著。”與榮一言便讓他消停了。

那邊,都是有望一爭皇位的,與榮已是殘廢之身不說,他原本也無意于那個位置。

與順跪下之后戳了戳與旭,低聲問道:“怎么樣了?是個什么情況?”

“皇長姐在里頭守著父皇,皇貴妃在這守著龍椅。”與旭答道。

與順聽明白了他的譏諷之意,這老六最會拿人取笑,“那我們在這守著做什么?”

“我們?”與旭道,“我們守著臣子的本分。”

與順噗嗤地笑出了聲。

“肅靜!”與寧出聲道,“心懷不敬舉止輕狂之輩,都給我從昭德殿里滾出去!”

與順閉了嘴,他還沒來得及取笑與寧那條做作的麻帶呢。

曲倩掃視周遭,皇子中除了和綽跪在皇帝遺體邊堅決不肯挪動,都已經到場。丞相南宮風頌,就剩這位最要緊的大員遲遲不來。子時六刻,不能再等了,曲倩道:“景貴妃,請攜諸位嬪妃姐妹,到偏殿休息。”

“諾。”薛傾蓉從善如流,率領嬪妃女眷離開。接下來,昭德殿里即將決出一位新帝。

曲倩舉起手中的詔書,高聲道:“陛下駕崩,彌留之際遺此詔書于本宮,命本宮及諸位大人,共同扶立新君即位。”

豫王拱手,“向來后宮不得干政,即便皇帝身體有恙,最多也是皇后輔政。皇貴妃,事關江山社稷大業傳承,您不過一介妃妾,只怕,不好置喙吧?”

“大宗伯所言甚是,然而眼下帝后何在?”曲倩冰冷的目光掃過眾臣,“諸位皆是陛下身邊近臣,應當知曉陛下晚年精力不濟,常由本宮垂簾聽政。況且如今即立之事并非本宮一面之辭,有先帝手諭在此,明言:立皇七子與裕為新君,其母曲氏聽政,內閣輔政。還望諸位大人,莫要辜負先帝寄望才是。”

殿外一片嘩然,立與裕?這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因為這位被提議的新君,膽怯軟弱不說;他五歲的時候自玉芙樓的臺階上跌落,摔成了個傻子,此后雖然年歲與日俱增,心智卻保持著一個五歲孩童的心智,無論皇帝與皇貴妃如何教導也不見毫厘長進。

豫王也是一愣,“即立之事關乎宗廟社稷,臣,可否一睹陛下手諭?”

“豫王請便。”曲倩身邊的侍女畢恭畢敬地捧著這張手諭,繞過一眾嬪妃,遞到豫王面前。

豫王接過這道詔書一看,前面的套話都是門下省預先擬就的,最后一句“朕傳位于皇七子與裕,由其母皇貴妃曲氏聽政”卻是皇帝親筆。筆跡顫顫巍巍,顯然是臨終時才寫就的。豫王徐徐將手諭疊好,沒有交還,“敢問皇貴妃,錦繡姑姑一向是陛下近身伺候的,此時若是能請她出來發話,也更好叫眾人信服。不知錦繡姑姑,如今在何處?”

這豫王一貫是和稀泥站干岸的角色,太康年間他身為皇三子,果敢不及兄長,智謀不及弟弟;王號之中以晉齊秦楚為尊,而辛釗卻僅僅是個豫王,足可見他的平庸。太興年間皇帝交給他的案子,也大多不了了之含糊結案,今日卻這樣小心謹慎處處計較,這是打心眼里信不過皇貴妃。曲倩臉色又凝了凝,略略思量后答道:“陛下寫完手諭正欲加蓋印信,察覺天子璽并不在身旁,便命錦繡到太極殿,去取天子璽。錦繡一去遲遲未歸,本宮也不清楚她的去向……”

“不清楚嗎?皇貴妃,你這是打算讓奴婢從這宮里消失啊!”殿外一陣高喝打斷了曲倩的話,那女人疾走幾步沖進大殿里,正是錦繡!她發髻有些凌亂,衣袍也皺得不像樣子。見到她來,曲倩顯而易見的詫異片刻,而后依舊定了定心神,坦然道:“錦繡姑姑,本宮可萬萬擔不起你這話。”

錦繡冷笑著,“呵,倘若你派去捆我的人再彪悍些,或是直接殺了我,你再說這話才能瞞天過海!”殿內又是一陣唏噓,皇貴妃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連皇帝身邊的人都敢下毒手。

曲倩看到跟在她身后來到殿外的人,正是東宮詹事林擇善,是大殿下派去的人。好啊,原來錦繡與和綽這兩個女人到了一條藤上,一起算計她呢。

豫王忙將那份手諭遞給錦繡,“錦繡姑姑,這是皇貴妃所持陛下手諭,還望你看看,這可否真是陛下的圣意?”

錦繡看都沒看,一把推開了這張詔書,“豫王爺,詔書之事不急,奴婢現在要說出一件驚世駭俗的大案,請在場的諸位少君、諸位大人主持公道。”而后,她抬眼瞪視著曲倩,“皇貴妃曲氏,弒君之罪!”

此言如一塊巨石沉水,激起萬丈波瀾,曲倩立于大殿中央,衣袍下的素拳攥得發白。原本對付和綽一人,她們雙方算是勢均力敵,可和綽拉扯上了錦繡,天平一下就向一頭傾倒了。

錦繡接著說道:“陛下這兩年來之所以病痛不斷,神思倦怠,皆是因為曲氏一直在御膳中下藥,同時調包太醫給陛下開的藥膳。這些種種鬼蜮伎倆,才導致陛下內里虧空,一病不起。如此一來,好便于她曲氏插手政事,扶七少即位成為皇太后,操控天下便如股掌間的游戲一般!陛下彌留之際,曲氏驟然來到,屏退了周圍所有下人;后又由曲氏轉達圣意,命奴婢去取陛下的天子璽,誰料奴婢竟在途中被歹人綁架,逼問玉璽。故而陛下駕崩時,只有曲氏一人在畔!”

這一番話的確說到眾人心坎上了,這種情況不是沒人揣測過,但只有被錦繡說出來,才能有板上釘釘的效果。

還是豫王發話:“錦繡姑姑,這罪名可不是隨便安的,你可有憑據?”

“有!證據就在這!”這一聲高喝是由寢殿里傳出的。緊接著,和綽提著裙裾走到大殿里來,哽咽地說道:“錦繡姑姑,三伯,請你們著人查驗,父皇最后喝下的這碗參湯。”

豫王即刻派人去請太醫,昭德殿中一下子闃無人聲,唯余和綽低低的啜泣聲和曲倩的金釧流蘇泠泠作響。

太醫捧著那玉盞,在大殿中央,放入了銀針。當他勉強扶著顫抖的手將那發黑的銀針遞到豫王跟前的時候,殿內一片死寂。豫王聲音也有些顫抖,惡狠狠地盯著曲倩,又對那太醫道:“去查驗陛下遺體!”

曲倩死死地瞪著正伏在錦繡懷里不住哭泣的和綽,精致的面孔有些亂了方寸。

這回的查驗更沒花多少時間,太醫出來之后一句話都沒有講,撲通地跪倒,伏在地上痛哭。豫王沖進寢殿中,放在矮柜上的三根銀針,個個烏黑發紫。

“皇貴妃,你最好給個解釋。”豫王冷冷地對曲倩說道。

“本宮并不知情。”曲倩也平靜地回答,“今日亥時過后,陛下傳本宮過來說話,期間服用了藥膳、參湯,而后當著本宮的面寫下了這份手諭。本宮剛要叩謝圣上隆恩,陛下便口吐鮮血,龍御歸天了。”

“皇貴妃方才只是說陛下病逝,為何不提口吐鮮血這一節?陛下服用藥膳和參湯也是皇貴妃親自服侍的吧?為何也避而不談?”豫王逼問道,“希望皇貴妃對你說出的每一句話,慎重考慮。”

“陛下臥病之時,口吐鮮血也是常有的事情,太醫院皆是了解的。倘如錦繡所言,本宮有弒君的歹念,多年來何以沒有太醫診出蹊蹺?如今空口無憑,豫王爺,不該就這么給本宮定罪吧?”曲倩毫不示弱地答道,“陛下的手諭,王爺也是親自看過了,并非本宮無中生有。”

“皇貴妃此言不實!”南宮風頌穿戴著整齊的冠弁朝服,由太極殿的方向走來,手中捧著一只黃緞包裹的匣子。他來到以后繞過諸人,來到和綽面前,一拱手,“老臣來遲了,大殿下恕罪。”

和綽揩去面上的淚痕,“丞相多禮。”

南宮風頌又向曲倩道:“老臣方才聽得,皇貴妃手中有一張陛下的手諭,果真如此嗎?”

“的確如此!”

“詔書中所言何事?”

“自然是即立之事。”曲倩一口咬定自己的說法。

南宮風頌一皺眉,“這可就奇了,老臣這里也有一份陛下的遺詔,說的也是即立之事。老臣方才遲來,正是為了從太極殿龍椅之下,取出陛下封藏的這份傳位詔書,不知這兩份遺詔孰真孰假?”

[MOU1]和綽二字意為平和寬厚,出自南朝·梁·沉約《齊禪林寺尼凈秀行狀》:性調和綽,不與凡孩孺同數。

乙駕怪仙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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