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星辰萬里,院中通明的燈火,與月光交織,映出白晝般的光影。翠竹在微風中輕輕搖弋,夜來香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沁滿小小的院子。
鄭夫人精心準備了一席佳肴,眾人圍坐在院中,共享這踐行之宴。
鄭老丈提起酒壺,斟滿一杯,遞至姜竹銳面前,語氣感慨:“小公子啊,明日你便要啟程回京,老夫使命已了,就此別過。他日再見,恐怕便要尊稱一聲‘太子殿下’了。”
姜竹銳聞言,猛然起身,雙膝跪地,向鄭老丈深深一拜:“鄭伯,這兩年,您待我如師如父,有您相伴,實乃竹銳之大幸。”說罷,“梆”的一聲,是一個響頭磕在了地上。
“哎呀,哎呀,你是皇子,老夫可受不起,快起來吧。”鄭老丈一面扶起姜竹銳,一面緩緩說道:“當年先帝打下江山,當今陛下守住天下,一晃將近二十載。咱們大鈺國如今的江山萬里、國固民安,實屬來之不易!你一皇子,跟著我這老頭子,在外面晃蕩了兩年,也該收收心,回去幫你父皇治理朝政了!”
姜竹銳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父皇原本是讓我跟您游歷三載,現在才兩年就讓我回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害了很重的病,真讓人擔心。”
鄭老漢心有所觸,面上卻不露聲色,淡淡地回應道:“或許是陛下想你了。”
姜竹銳一抬頭,帶著幾分撒嬌地說:“鄭伯,您與我一同回京城吧!我……我想讓您繼續陪在我身邊。”
鄭老丈呵呵一笑,擺手道:“小公子呀,你還是讓老夫歇歇吧。我乃一介武夫,只會打打殺殺,朝堂上那些爾虞我詐、云譎波詭之事,我可應付不來呀!”
“啊?爾虞我詐,云譎波詭?瞧您用的詞!不可能的!我父皇執掌的朝堂必然清如明鏡,百官同心!”姜竹銳大聲反駁道,眼睛瞪得溜圓,嘴噘了起來。
聽得這話,鄭老丈面色一沉,低頭沉思片刻,再抬起頭時,已是一臉凝重:“小公子,做人需有這片赤誠之心,但絕不可無防人之策呀!這兩年,你隨我行走江湖,也見識了不少鄉紳勾結、欺行霸市、雞鳴狗盜之劣事。這還僅是市井民間之疾,而更大的威脅,乃朝堂之暗地洪流,他國之虎狼覬覦!這些是你尚未經歷過的呀!”
姜竹銳脫口而出:“我才不怕呢!”
鄭老丈笑了笑:“好,小公子有此膽識,正是我大鈺國之幸。你早已過束發之年,縱有風云莫測,也需迎難而上。未來的大鈺江山、百姓福祉,都靠你了!”
“您就那么肯定我未來能成為大鈺國的皇帝?”姜竹銳眉宇間帶著一絲疑惑。
“除了你,那還能有誰?”
“我弟弟呀,姜蘭錦,他才比我小一歲。而且他智慧過人,頗得父皇歡心。自幼,父皇見到他也總是笑呵呵的,寵愛有加;而每每見到我,卻總是一臉冷漠,命我去做這個,去做那個……”姜竹銳言語間流露出一絲落寞。
鄭老丈聽到這兒,笑了起來。
“你自己這不都看出答案來了嘛。陛下為何如此對你?你還不明白?”
“我可不覺得他是因為要磨礪我,我只覺得他是不喜歡我。”
鄭老丈眉頭一皺,悠悠說道:“你想多了。”
姜竹銳撇了撇嘴,繼續抱怨道:“其實,我沒有那么想當這個皇帝。與其被束縛于廟堂之上,不如作個劍客游俠,混跡江湖,云游四方。就像這兩年這樣,豈不瀟灑快意?!”
鄭老丈搖了搖頭,嘆息道:“看來這兩年的游歷,讓你變得心浮氣躁了。”
“若不是父皇突然下這道圣旨,咱們不是正要啟程去云溪嗎?聽聞那里山花漫野、云霧繚繞,眾多劍客都會去那里切磋武藝……”姜竹銳用手托住下巴,心里已經飄向了那個令他向往的地方。
“又不是以后去不得了。”鄭老丈輕撫姜竹銳的肩,語重心長地說:“每個人的出生無法選擇,乃是上天之命數。你既生為皇長子,必要擔起天下。雖不可恣意任性,卻能以一己之力,為百姓謀福祉,創造自由快意之生活。一人之舉,關系萬民之福!孰輕孰重?”
“我既身負如此重任,那您還不陪著我一同進京,助我一臂之力?”姜竹銳又笑嘻嘻地蹭了上去,輕輕拉扯鄭老丈的衣袖。
“小公子呀,你怎么又把老夫繞進來啦!”鄭老丈呵呵一笑,滿目寵溺:“罷了,莫要擔心。我雖不陪你回京,但我會讓明喜陪你去。就讓他護在你身旁,助你一臂之力吧!”鄭老丈把目光投向了鄭明喜。
鄭明喜那雙深邃的眸子露出了堅毅的神情,仿佛能穿透夜色。他拱手應道:“遵命,父親!”然后,轉頭對著姜竹銳微微一笑,這一笑如春風拂過湖面般溫暖。
姜竹銳的眼睛閃亮了起來,拍手歡叫道:“太好了,有明喜哥陪著我嘍!謝謝您,鄭伯。”
隨后,姜竹銳轉過頭,對鄭明喜笑嘻嘻地說:“明喜哥,你可得好好練功哦。要不連我都比不過,咱倆誰護誰呀!哈哈!”
“嘁,我那是讓著你!”鄭明喜不屑地回復道。
姜竹銳斜眼一瞥:“拉倒吧,這兩年中,凡遇險情,都是鄭伯擋在前面,你總是比我跑的還快!”
“有老爹在,根本用不著我呀!”
“你就是嘴硬!”姜竹銳噌地從鄭明喜腰間抽出一根一臂來長的短棒,說道:“平日里,你就用這小木棒,能打過誰呀!?”
姜竹銳把木棒一把奪回,插回腰間,道:“棒子怎么了?齊天大圣用的亦是棒子!”
“那能一樣嗎!明喜哥,你好好練練劍吧,練好了跟我比一場,就比鄭伯獨門的'清波斷巖',看看是你這個親兒子學得好,還是我這個親徒弟更勝一籌!如何?”姜竹銳挑著眉。
鄭明喜嘿嘿一笑:“不比!怕你輸得太丟人,進宮了告我御狀,說我欺負你!”
姜竹銳被懟得不知道說什么,眼睛瞪得溜圓。
“哈哈,好了,好了,你們倆別總斗嘴了!”鄭夫人笑瞇瞇地把一口菜夾在了姜竹銳碗中:“日后呀,你吃多了御膳房做的山珍海味,沒準還會想念我這老太婆做的粗茶淡飯呢!”
“伯母,您做的飯菜才是真正的人間佳肴呢!御膳房的廚藝,哪里比得上您。”姜竹銳笑著回應,隨即大口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