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涼風習習,吹散塵囂,唯余月色朦朧,星河萬里。
劉府后院靜謐無聲。
一男人身著黑色斗篷,身影如鬼魅,悄無聲息地躍過圍墻,一溜煙兒地從窗口鉆進了劉一樹的書房。
此時,劉一樹正獨坐于燭光搖曳的書房之中,手中把玩著一枚古玉,對于此人的突然造訪,他并無驚慌之色,反而眼中閃過一絲期待之光。
男人一直斗篷遮身,隱匿著面容,他拱手行了個禮,對著劉一樹講了幾句話,聲音低沉如夜梟。
聽罷,劉一樹拍案而起,驚道:“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男人答道:“怎么發(fā)現(xiàn)的不清楚。但現(xiàn)在工部的人確實是在重修藥倉,一些梁柱也被換了下來。醫(yī)術(shù)大會所用藥草,現(xiàn)在也被臨時轉(zhuǎn)去了文淵閣。”
劉一樹眉頭緊鎖,長嘆一聲:“太子怎么會突然想去查看藥倉?好好的一局棋,究竟何處出了紕漏!?“
男人搖了搖頭。
“普安寺那邊,可有何異動?”
“普安寺尚無異狀。”男人語氣冷靜,續(xù)道:“雖然白蟻被發(fā)現(xiàn),但是若想查到普安寺之事,并不容易。左相您且放寬心。”
劉一樹沉思片刻,說道:“這心啊,是放不寬了。看來是我小看他了……”
劉一樹接著又問:“可有牽扯出馮賀么?”
“太子并未召見馮尚書,不過……”
“不過什么?”劉一樹急切地問。
“太子去了趟工部,此后徑直前往了督察院。”男人道。
“又去了督察院?”劉一樹嘆息道:“唉,馮賀疏懶成性,無所忌憚,出事只是遲早的問題。”
男人倒是很鎮(zhèn)定,寬慰道:“不過,督察院那些人,您是知道的。無為之輩,他們是做不出什么的。想必馮賀貪墨之事將會不了了之。”
劉一樹微微點頭:“也是,那個柴木,如今就是一根濕木柴,早就廢了。”
男人輕蔑一笑,接著說道:“況且……即便真有所查得,那么白蟻之事,馮賀便是替罪之人,我們自可全身而退。”
男人向劉一樹行禮道:“左相,您這一計真是妙啊!”
劉一樹向男人走近一步,說道:“也多虧了你,發(fā)現(xiàn)他和那普安寺之間的勾當。無論這馮賀的結(jié)果如何,他呀,咎由自取!”
二人相視一笑,意味深長。
男人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左右丞相有統(tǒng)管百官之責,他們出事,太子恐也會責怪于您,您也需想好保全之策。”
“無妨,此為小事,我自有應對。況且,還有那個不識時務(wù)、口無遮攔的曹安擋在前面,他呀,可顧不到我這里。”劉一樹胸有成竹地一笑。
“好。”男人再次拱手,道:“左相,我且回宮,有變故再行通報。”
“小心行事。”
男人后退,身影一晃,悄然離去。
劉一樹端坐下來,雙眉緊鎖,似兩把利劍交織。其手撫須,時而微微頷首,時而輕搖左右。沉思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光,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宛如狐貍正在窺伺著獵物。
......
與此同時,逍遙閣的庭院中。
月光如水,透過婆娑樹影,灑在石桌之上,斑駁陸離。姜竹銳獨自坐于石桌前,素白長衫在月光下泛起一抹微藍,宛如幽潭之水,透著些許清冷。他正凝眉思索著什么,眼眸沉靜而清澈。
忽而,一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地趕來,喘息未定,便恭敬道:“太子殿下,您吩咐的都察院主事洛川的履歷,小的已從戶部取來,請您過目。”言罷,雙手呈上一份文書。
姜竹銳起身,接過履歷,目光如炬,迅速翻閱。只見他臉上驚訝之色漸顯,隨即感嘆道:“此人竟是泉洞縣前縣令洛豐之子!”
此時,鄭明喜提著一把茶壺,步履輕緩地走向石桌。
他聽到姜竹銳之言,微微點頭,回應道:“泉洞縣,咱們曾游歷之地。洛豐想必就是百姓口中說的那位一世清廉,卻在晚年被污蔑貪腐,最終投河自盡以示清白的前縣令!”
“正是此人!”姜竹銳抬頭,望向幽幽的夜空,眼中閃過一絲悲憫,嘆息道:“當年,洛縣令因不愿協(xié)助當值府尹私販官鹽,而遭報復污蔑。寧投河自盡,也不招供。此剛烈之舉,百姓惋惜之余,亦是贊嘆!”
鄭明喜把茶壺輕輕置于石桌上,眼神幽深:“雖然洛縣令之冤得以昭雪,那位府尹也終被懲治。然此事在洛川心中,必是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其對貪官污吏之痛恨,可想而知。”
姜竹銳將目光投回到履歷之上,沉說道:“是啊!難怪洛川連考了三年科舉,終得榜眼之位,放著高官厚祿不要,卻執(zhí)意進入都察院當個小小的主事……“
言罷,姜竹銳將履歷一合,遞還給了小太監(jiān):“把此交還吏部吧!”
小太監(jiān)應聲而退,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鄭明喜輕嘆一聲,說道:“然終入督察院,卻遇柴木此等腐朽無為之輩,想必洛川的內(nèi)心,亦是壓抑而痛苦的。”
姜竹銳聞言,眼中閃過一道光:“雖然壓抑,但未失鋒芒,便是難得!”
“你想好了?你覺得他能擔此重任?”
“不試怎么知道!”姜竹銳倔強的目光往向那一輪明月。
鄭明喜微微一笑,抖動一席墨色長袍,衣袂輕揚,落坐于姜竹銳一旁。他將茶壺往姜竹銳面前一推,輕聲說道:“夜已深,喝杯茶,去睡吧!”
姜竹銳挑眉看向鄭明喜:“喝杯茶?你是想讓我睡還是不睡?”
鄭明喜微微一笑,道:“這是安神茶,五味子、酸棗仁、甘草、肉桂!”
姜竹銳微微俯身,鼻子向前湊了湊,一撅嘴,嫌棄地說道:“難怪此茶的味道如此怪異,仿佛深山朽木之氣息。”
他直起身子,語氣堅定:“我用不著飲茶,想睡時自然瞬時可入眠……只是此時,我還不想睡!”
“不想睡……是在等我嗎?”話音未落,譚莯已輕盈地落坐于桌前。
姜竹銳眼中一亮,精神為之一振。他拉住譚莯的袖子,急切地問道:“譚莯姐,回來啦,快說說普安寺那邊狀況如何?”
“等等,口渴得很。”說著,譚莯拂開姜竹銳的手,拿起了茶壺,準備斟茶。
姜竹銳連忙把茶壺搶下,笑嘻嘻地說:“這壺涼了,換一壺,換一壺。”
隨即便吩咐一旁侍女道:“今日悶熱,快去給譚莯姐沏壺薄荷配毛尖來解解暑氣!”
譚莯聞言,納悶地問道:“薄荷配毛尖?”
鄭明喜在一旁哈哈大笑,打趣道:“他今晚是不想讓你睡覺了!“
姜竹銳瞥了眼鄭明喜,鼻中輕哼一聲:“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