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同時進來的還有5個男人和2個女人,但我并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我被傳送進來后,先對眼前的新的世界產(chǎn)生了不小的興趣。我們位于一棟建筑的屋頂,底下是茂密的森林。彼時我尚未知道“建筑”和“森林”這兩個詞的含義以及指向,所以說我是帶著某種已經(jīng)掌握的知識在回憶我的這第一次戰(zhàn)斗。我描述它并非我親身經(jīng)歷時的那樣,那時我對周圍的一切一無所知,容易陷入盲目的慌亂和緊張,因此我?guī)е篁灥慕Y(jié)論在進行回憶。我知道我們那時站立的地方是一棟建筑的屋頂,我們腳下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景色優(yōu)美,比被傳送進來之前睜開眼睛的地方要好上太多倍。
我便聽見有人叫我,并且感受到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zhuǎn)過頭去,便看到了5個男人和2個女人,他們站在我身后,緊張地(我從他們臉上的表情所做的猜測)望著我。我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出自那拍我的男人之口,他是這樣說的:
“你很有把握,不是嗎?”
我聽見他的話,忽然像也學會了說話。我的喉嚨里就好像有一扇關(guān)閉的門被忽然打開了。我回答了他,但很驚奇,因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進行“說話”這種行為的。于是我暫且認定了這樣一種事實,那就是我們自從睜開眼睛以后就會說話,因為我們必須要與跟我們一樣睜開眼睛的人進行交流,說話就像是我們睜開眼睛一樣自然。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也即我對這個男人的詢問的回答: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么。”
他們?nèi)悸犚娏宋业脑挘驗槲铱吹剿麄兡樕系谋砬橛职l(fā)生了變化。我也聽見了我的話,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并且心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就是我的聲音嗎?”我把眼睛像剛才一樣放到我的額頭前面,我再一次審視自己,看到的是一樣的形象。于是我又把眼睛放回來,因為這樣才能看到我前面站著的那七個人。
那方才開口的男人又問:“這么說,你沒有挑戰(zhàn)難度3的自信卻還是進來這里送死?”
我還是說:“我不清楚你說的什么意思。”
“你是傻瓜嗎!”那男人氣得不輕。
一直安靜地聽著我們對話的六人中有一個女人也開了口,她問我:“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嗎?”
“我只知道自己被傳送門傳送了進來,至于這里是什么地方并不知道。”我回答。
“你不知道我們是進來干什么的,是嗎?”她又問。
“是的。但是我看到了紅色的字,我猜我們是進來戰(zhàn)斗的,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戰(zhàn)斗。”我說。
“在你被傳送進來之前,你在干什么?”她問。
“我站在傳送門前,什么也沒干。”我說。
“除了傳送門,你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嗎?”她問。
“是的,除非我忘記了。”我說。
“你仔細想想呢,一個純白的空間,里面有很多通道,有一個聲音會帶你前行。”她說。
“沒有,我沒有去過那樣的地方。除了傳送門那里,這里就是我來的第一個奇怪的地方。”我說。
她的眼里忽然涌現(xiàn)出失望的情緒,說道:“我明白了,你連新人教學都沒通過。”他們眼里全都露出了同樣的情緒,仿佛丟失了什么寶貴的東西一樣懊悔。我聽見了一個男人說:“完蛋了,要死在這里了。”又聽見另一個男人說:“我就說不該進來,干嘛要跟著他?他就是個騙子!”先前跟我對話的那個男人也說:“我是自己想進來的,但沒想到我們之中有一個傻瓜。”問我話的那個女人抱緊站她身旁的另一個女人,她把頭埋在她的后背,我便聽到了哭泣的聲音。
我聽到哭泣的聲音,忽然一種情緒涌上心頭,我的眼睛自從睜開后便受到了忽視,如今又學會了一種新的動作。我感覺眼皮沉重到極點,輕輕一合,便有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疑惑地伸手去摸,那眼淚便在指尖攤開了,被破壞了,迅速地消解了。
我問他們:“什么是新人教學?”
沒有人愿意回答,最后那個被當作安慰之壁的女生告訴我:“那里會告訴我們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我們要做什么,怎么進行戰(zhàn)斗,還有其他需要知道的東西——”
“跟他說也沒用,安,他連新人教學都沒過還敢來難度3的戰(zhàn)場,這種人不要跟他廢話。”那個跟我對話的男人打斷了她。于是她轉(zhuǎn)而問我:“我叫安,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是名字?”我問。幾個人冷笑一聲。
安說:“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嗎?就是一種稱呼,不然我們之間這么多人,怎么交流呢?”
我說:“是指每個人頭上的代號嗎?”我早已看見眼前這七個人頭上的文字,我們都是等級1。
“不,”安說,“那是系統(tǒng)給定的編號,名字是我們自己取的。如果你過完新人教學,最后的步驟就是取一個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我說。神奇的是,在她說完“我叫安”以后,她頭上顯示的文字也由“D01SH10H等級1”變成了“安D01SH10H等級1”。
安說:“這是石頭,這是櫻。”那個叫石頭的男人把手伸過來:“雖然你是個傻瓜,但握手是新人教學里的內(nèi)容,把你的手也伸出來吧。”我照他說的把手伸出去,在我們手剛碰到的一瞬間,我的腦袋里好像忽然添加進什么東西。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名叫“朋友”的藍色按鈕,我剛想抬起手觸摸,但它已經(jīng)打開了。我看到里面有一張小小的照片,那就是我和安握手時他在我眼中的投影。那照片后緊跟一行文字:石頭CQLD3EO0等級1(戰(zhàn)斗中)。
石頭說:“看到了吧,雖然我不認為我們能活著出去,但不妨在我的朋友里再添加進你這個傻瓜。”其他人都笑起來,但笑得很收斂。那名叫櫻的女子也停止了哭泣,把手伸過來,說道:“不知道為什么,你站在難度3的傳送門前的背影令人安心,我一度以為你是對戰(zhàn)斗很有天賦的人,但沒想到……”我握住她的手,一個朋友又添加了進來:櫻NMM63O6F等級1(戰(zhàn)斗中)。
櫻笑起來:“為什么要給自己取名叫傻瓜呢?”我猜她看到的是這樣的文字:傻瓜A0Y19LM4等級1(戰(zhàn)斗中)。
“因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站在那里單純是在發(fā)呆,沒想到讓你們誤會了,真是抱歉。”我說。
“你確實是個傻瓜,但是留給我們閑聊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石頭說。
他們的手上忽然都變出一根長矛。他們分散到屋頂?shù)母魈帲瑖狸囈源?吹剿麄兊臉幼樱业难矍耙埠鋈欢喑鲆粋€按鈕,在那名為“朋友”的旁邊——“背包”。我在里面只看到一根長矛,我剛想伸手去拿,它就立刻出現(xiàn)在我手中。我便拿著這全稱為“長矛(稀有度1)”的武器,有些害怕地走到屋頂?shù)倪吘墸麄円粯油峦ァJ澜绾鋈灰魂囌饎樱瑯淙~撲簌,嘩嘩亂響起來。森林沸騰了,有什么東西就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