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禁軍中已經混熟了,跟華將軍的徒弟以師兄妹相稱,我有三個師兄,大師兄李廷是寒門出身,最得師父真傳,是禁軍副都統,下一任禁軍統領的不二人選。或許因為寒門出身,對機會格外珍惜,練功最刻苦,性格也尤為謹慎。我總嫌他婆媽,做事小心翼翼,瞻前顧后的,但他對我們是真的好,自學武以來就蒙受他的照顧,一邊指點我又一邊護著我,既怕我學不會難過,又怕我練猛了受傷,明明是個大男人卻比誰都心細。
二師兄甘耀宗和三師兄甘耀祖是雙胞胎,只比我年長三歲,都是甘將軍家的,暫無官職,是甘將軍好說歹說才讓師父收下的,實在沒什么練武的天賦。每次演武比拼都是大師兄贏了我,我再把二師兄和三師兄摁在地上打,我是真打,大師兄是收著打。
休息時我們就擠在一起討論兵書,起因是有一次我把兄長的兵書帶到了校場,休息的時候拿出來看,三師兄和四師兄看見了就借了過去,邊看邊驚嘆道:「你兄長不愧是姜朝第一小將軍,十三歲上陣殺敵,從無敗績,我家里兵書也很多,這本我看過,但是看了你兄長的注解,我感覺我看的和他看的不是同一本書。」
從那以后他們就總是威逼利誘我把兄長以前的書帶過來,我回鎮國公府找了好些,師兄們翻閱時如奉瑰寶,格外愛惜。三師兄和四師兄練武不行,對兵書計謀卻很有自己的見解。父親在時對身邊的晚輩總是知無不言,他說大姜朝的穩固需要忠臣良將代代相傳。
我與大師行體型、身高、實力都有很大的差距,更不用說禁軍中還有其他高手,但這并不影響我想要奪魁的決心,兩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四年,我成了他們眼中的武癡,日練夜練。
一天傍晚飯后我和嚴嬤嬤在太湖邊上消食,邊走邊回想今日我敗給大師兄那幾招,想得入神時手腳不由起勢,邊走邊練了起來,嚴嬤嬤一路護著,生怕我入了神掉進湖里。
走著走著,遇見幾個太監,為首的正在欺辱蕭鶴身邊從靖國帶來的侍女,其余幾人把他壓在地上,他的臉擦傷了,但沒有反抗,只是看著眼前的場景一副冷漠的樣子。我示意嬤嬤上前喝止,太監們驚慌地跪在地上,諂媚地說道:「郡主,他們是靖國人啊,您的父兄就是死在靖國戰場,我們欽佩戰士們,看他們不慣,給他們一些教訓。」
「打著姜朝戰士的旗號行此齷齪之事,應該把你們都送到戰場。」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啊……」
「嚴嬤嬤,把他們都送到慎刑司,與大管事的說明緣由,讓他按宮規處置。」
處理完太監,我從蕭鶴身邊走過,他已是十六七歲的少年。
「郡主剛才那招出腳慢了,下路容易被人鉗制。」蕭鶴在我身后說道。
我想起今日敗給大師兄確實是因為下路不穩才讓他有機可趁。
「你會武?那你怎么不反抗?」
「反抗更麻煩,不如挨打來的簡單。」
也確實是,有反抗就有鎮壓,無窮無盡,他要想平靜度日確實不如三不四時挨頓打,那些人見無趣了自然也就消停。
「你說我出腳慢了,不如比試比試。」
「可以,但要換個地方。」
「那邊假山后面人少。」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旁人看出他會武。他跟在我身后,我觀察他們的腳步,發現不僅是蕭鶴,他身邊年紀稍長的侍女也是步伐矯健、輕盈,一看就是練家子的。
假山后面的草地上,我們打了起來,一出招就被他破解了,我邊打邊調整招數,還是被他變著法的破解。他臉上漸漸有了胸有成竹的笑意,那是少年獨有的帶著率真與些微得意的表情。
我浮躁了起來,他卻跟逗我玩似的,我越心急越破綻百出,終于一個落地沒穩住,眼看要摔倒,蕭鶴想拉住我,我一不小心扯住了他的衣袖,發出「嘶」的一聲,我當即松手,一下摔在草地上。
「你這衣服的質量也太差了吧」
我隨口說了句。他看著被我撕破的衣服,剛才得意的表情已經消失,臉上又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他在宮里想吃頓飽飯都難,穿衣又哪里有得挑。我心里有謝抱歉,沒有考慮他的處境,隨口一句話傷了人。
「沒事的,我給你縫縫就好了,你坐在這里吧。」說罷掏出腰間的針線包,見他還站在那里,再次示意他坐過來。我穿好針線,他將胳膊抬起,我便認真地縫了起來,偶爾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冰冰的,已經是深秋,他還是穿得那么單薄。
「沒事沒事,你把袖子這樣疊起來一點,別人就看不到了,丑是丑了點,但保管結實。」我看著袖口上鼓起的線包,顏色也不搭,訕訕地說道。
「哎,要不我還是拆了改天讓嚴嬤嬤幫你縫吧。」我看蕭鶴仍舊抬著手,想必也是覺得丑吧,說罷我要動手拆線,蕭鶴卻突然把手伸了回去。
「就這樣吧,還不錯,像一條毛毛蟲。已經很久沒有人為我縫過衣服了,上次還是我母親……」他撫摸粗糙的針腳,看起來有些傷感。
這反倒讓我更不好意思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鎮國公府還有好些我兄長的衣服,都是沒穿過的,我讓人取給你」
在鎮國公府時母親最愛裝扮,除了裝扮他自己,也愛裝扮我與兄長。兄長經常不在家,要么外出求學,要么隨父親在外駐守。但母親還是會根據時節變換經常為他添置衣物,有親手縫制的也有裁縫鋪買的時興成衣,久而久之家中便累積了許多沒穿過的衣服。
「郡主不介意我的身份嗎?」
我思索了片刻,說道:「沒上戰場我們只是普通人,上了戰場你是靖國人、我是姜朝人。」這兩年我已經不再糾結是否應該恨他。
「公子,四公主往這邊來了。」在外面守著的侍女回稟。
「不如有空再切磋切磋。」男女獨自在樹林里傳出去會很難聽,我說完便躲進了假山之中,過了一會,才聽見蕭鶴在外面說了句「好」
很快假山外傳來了四公主焦急的聲音:「蕭鶴,那幾個欺負你的狗奴才我剛才親自去慎刑司將他們打了50大板。你怎么樣,呀!臉怎么擦傷了,看來那50大板都是輕的。小翠,把膏藥給我。」
我悄悄從假山冒了個頭,看見四公主墊著腳正在給蕭鶴擦藥,眼神溫柔又嬌羞。
女人真是善變,四公主不知從何時起不再百般凌辱蕭鶴,反而開始對他青睞有家。再看看蕭鶴,他面容俊秀,鼻梁高聳,尤其是一雙鳳眼,望著你的時候仿佛能攝人心魂,站在那里就讓人感覺人淡如菊,樸素雅致,也難怪少女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