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什么顏色的?
“沐沐,醫(y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好好休息休息就會好起來的。”眼角的紅出賣了她,不過涂欽佟沐也看不見了。
“媽,我感覺挺好的,我想回家了,吃你親手做的飯。”
“……好,咱們回家!”
風(fēng)吹落的樹葉,是要歸根的。漂泊的靈魂靠岸的地方叫家。
回溯一周前。
“沐沐,看哪,是江遇。Oh,mygod.我的男神,成績好,人也帥,啊啊啊,最重要的是那么溫柔一男的。”看向了涂欽佟沐,“哈哈哈,沒想到向來對男色不感興趣的你,也有流鼻血的一天。”
陳靈靈一邊嘲笑,一邊遞過來一張紙。涂欽佟沐白了她一眼,揉成紙團塞住鼻子,請拍她的腦門。
“想什么呢?就他那姿色,這我還得排到法國呢!”
陳靈靈傲嬌的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觀看男神的籃球賽。
“是是是,親愛的涂欽小姐人美心善,小的這輩子就靠你養(yǎng)了哈!”陳靈靈轉(zhuǎn)頭看向佟沐,一頓“沐沐,你……”
“嗒…”血滴穿透紙團滴落在地,霎時一片飄落的桃花變成白色。
“沐沐,沐沐…”陳靈靈的聲音逐漸嘶啞,變得無聲。世界的色彩霎時只剩單調(diào)的線條和白灰,靈魂滑落深淵,抽去她的生氣。
“你逃不了的。”黑暗,冰冷,窒息,掙扎,卻越陷越深,終于在無邊的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縷光,她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游過去,指尖剛一觸碰到那抹光縫隙傳來火焰。火焰在吞噬,可她感覺很冷,甚至還能感受到冰涼焦糊味,一股不可名狀的味道。
意識越來越模糊,冰涼越來越真切。
猛然臉上一熱,世界重歸灰白。
“醒了,她醒了!”母親牽著她的手淚水染濕了衣襟,佟沐看不見母親血紅的眼,父親愁白的發(fā),陳靈靈失去血色的臉。
夕陽斜裹著湖風(fēng),她連感官也開始失靈了。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眼看著落日墜入湖光,她似乎在說著一件與他無關(guān)的事。
“神經(jīng)壓迫性惡性腫瘤,對吧?”
“不是的,沐沐…”陳靈靈說不下去了。
“算了,與其騙我,你還不如去小學(xué)門口劉姥姥的小攤那里買一個蕎麥餅。上大學(xué)以來就再也沒吃過了,好懷念以前一起上小學(xué)的日子呀。”
兩個女孩一起從小城中考入大城的大學(xué),本該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兩個女孩子,如今只能有一個了。
“好。你等我。”
窗外的雨無情的打落桃花,佟沐知道天命不可違,已經(jīng)這樣了,也救不回來了,專家也找了,大醫(yī)院也看過了。與其無謂的掙扎,不如享受最后的快樂。
“吱呀—”門被輕輕的推開了,稚嫩的小臉探了進來。
“姐姐!”佟沐皺著眉頭撐著坐起來,涂欽睿撲進她的懷里。
“睿睿,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外婆家嗎?”
“媽媽說姐姐要出國留學(xué)了,讓我來看看你,姐姐,你等陪我過完七歲生日再走,好不好?好不好嘛?”
佟沐垂下眼眸,將淚水掩在臺燈的黃光中。
涂欽睿還不等他姐姐回答,挽起涂欽佟沐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年不許變!”
黑漆漆的森林,絲絲細雨如蛛網(wǎng)纏繞,交織出一張?zhí)硬幻摰木W(wǎng)。
樹枝如鬼手一次次抓住她的衣角,模糊的世界依舊讓人恐懼,等等,涂欽佟沐嘗試睜開眼,模糊中隱約能看見半張臉,這個人是誰?
冰涼的雨拍打在臉上,這個人腳步匆忙,濺起水花,嘴里喃喃著什么,佟沐感覺身上蓋著一塊黑布。黑布?她能看見了嗎?
佟沐掙扎著想看清楚,這個人停住腳步,眼前一片空曠,似乎是個斷崖。
他終于聽清了這個人說的是什么“到了。”
急劇的墜落感,佟沐猛然驚醒,已經(jīng)是第五次做這個夢了。早晨蒼白的光線灑在女孩蒼白的臉上。
涂欽佟沐掙扎著下床,骨骼已經(jīng)支撐不住她的重量,即使她已經(jīng)像羽毛一樣輕了。
呼吸困難,身體似乎越來越輕。母親聽到了動靜。
“孩子,孩子堅持住!醫(yī)生馬上來了。”
雨點打在窗上,嘩啦作響,花在風(fēng)中搖曳,魚兒的家是海,鳥兒的家是天。今年的燕子來了嗎?如果花終歸會謝,那就讓它回歸大地吧,對佟沐來說凋零在天地間,比永遠盛開在標(biāo)本中更有價值。
佟沐抬手輕輕扶著母親的臉,蒼白的臉上掛著淡淡而安然的笑容“媽,就讓我留在家里吧。”
母親正要抱起來往外趕的手頓住了,孩子蒼白的臉上淡淡的笑容,幾天來眼影異常明亮,誰又知道這雙眼睛里面只剩下白和灰?挺好的,至少不是黑色。
“媽,我的床可比醫(yī)院的硬板板舒服多了。”
母親眼中閃過一絲光,隨即笑了。“是啊,瞧我糊涂了,來地上涼。”
將佟沐放回床上,輕輕的摸著她的頭,就像十九年前她剛出生時候一樣。
“媽媽,雨停了。”
母親回頭看向窗,“等著啊,媽去開窗!”
拉開淡藍的窗簾,最后一片桃花瓣隨雨如落下回歸土地。今年的燕子回來了,天空放晴,云不知何時散去,陽光灑入窗臺暖洋洋的。
“沐沐,你看…”母親欣喜的回頭,一整個人擁在陽光中,愣了愣“傻孩子,你忘記說再見了。”
陽光輕灑在蒼白的臉上,恬靜的笑容永遠定格。
原來人彌留之際真的會感受到靈魂的剝離,來自地獄的火吞噬著他,但又有一點點冰涼。地府也有火嗎?
忽然一股直沖天靈蓋的味道沖進了鼻孔,地府怎么會那么臭啊?
那么睜眼會看到牛頭馬面嗎?
佟沐嘗試著睜眼,天吶,她居然還有感官。
可是為什么各種感官反而越來越真切了呢?準(zhǔn)確來說她似乎正在變得具體化。終于她甚至能清晰的判斷出一直以來的點點冰涼似乎是雨。
難道是閻王爺不忍心看她這副樣子受審?
嗅覺最先恢復(fù),濃郁的臭味充斥著身體的周圍。但能夠恢復(fù)視覺的時候,一睜眼卻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珠。
佟沐掙扎著坐起,他坐著的那具尸體甚至連眼珠都沒有,兩個空洞洞的骨頭以詭異的笑盯著她。
說好的牛頭馬面呢?佟沐來不及為獲得健康而喜悅,再不想辦法遠離這些死不瞑目的“人”,她會先嚇?biāo)涝谶@里。
桂樹金絲楠木屏風(fēng)之外,一襲玄衣侍衛(wèi)正襟危坐。
“全死了,一個不留。”
剛剛翻了個身準(zhǔn)備繼續(xù)睡的人嗯了一聲,猛然睜眼坐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