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對幾十年前的高考內容有所自信,覺得應該難不倒自己,但當昭英真正深入學習起來才發現事實并不如他想象起來那么簡單。
在原來的世界松懈慣了,初高中知識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尤其自己還夸下海口教程君,現在的昭英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無奈也只能趕鴨子上架,厚著臉皮講下去了。
過幾天就是和柳輕戈約好換書的日子,自己倒是沒什么問題,但是還要教一個人啊,書拿走了程君咋辦?終于昭英一拍頭頂,有了辦法,由于太過激動,某人拍得格外用力,幾秒鐘過后才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子。
說干就干,昭英決定把書中大部分的知識點尤其是自己不太熟悉的謄抄整理下來,一有了目標,昭英這幾天對這件事就極其認真,每天吃完飯就搬個板凳坐著抄書,厚厚的紙張堆了一大摞,略顯粗糙的淡黃色紙上是密密麻麻的的鉛筆字。
紙是昭英特意喊他爸去鎮上趕集的時候買的,吳爸爸樂的看兒子對學習這么熱衷,自然是欣然答應。何順蓮不太高興,知道自己兒子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在孩子他爸要去買的時候埋怨了幾句,不過到底沒有多過阻止。
這天午后,程君去給吳爸爸送藥,與夫妻倆寒暄一番后,程君就拐去屋后找昭英。
這幾天都是在午后或是晚上的空閑時間他去和昭英一起學習。這會兒外頭日光正毒辣,昭英特意搬到屋后面尋了這一個風水寶地,這里有棵好幾年的桑樹,樹枝有碗口那么大,歪曲的身子從壩子外面伸進來,造出了這一片陰涼地,只有上午太陽剛出來那會兒曬得到太陽。程君靠近,少年趴在桌板上,午后的倦意席卷而來,意志再好的人也要被打趴下。
昭英睡得并不舒服,天氣炎熱,他把左臉壓在紙上,紅唇微張,額頭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怕熱,此刻扇子被扔在手指間半寸的地方,想來是睡著后失去意識,手再也抓不住東西。
平日黑亮的眸子當下看不到,被掩蓋在兩層薄薄的眼皮底下,羽睫微翹,兩個眼珠子在骨碌骨碌地轉動,想來夢里應該不是很太平。
程君不知覺間打量了很久,自己卻仿若未察,眼睛里的柔和快要溢出來。頭趴在桌子上的人突然動了,嘴里嘟囔了聲“熱”,兀自換了邊臉壓在下面,移開的地方有一攤可疑的水漬,露出來的半邊臉印上了紙張的折痕,臉色緋紅。
盯了良久的人此刻反應過來,唇角勾起,捏起桌上的扇子緩緩地搖起來,眸中是輕松的笑意。扇了一會兒,程君掏出被壓住的未完工的抄寫紙,食指抹了抹快干的水跡,膝蓋一彎,半蹲在地上,拿起筆埋頭在桌子上寫起來。
昭英醒來眼前便是這樣一副場景,高大的男人半屈著身子,躬身在桌旁,握著筆,眼中是一絲不茍的堅毅和認真。昭英愣了一下,夢中的雪糕和空調已經被拋到腦后了,眼中只有面前的這個人。
程君蹲的腿麻了,發覺昭英醒過來了,手中的動作也沒停下“我幫你抄會兒,這個還差的多嗎?”昭英恍若未聞,只看到了程君高挺的鼻頭上的汗珠,手隨心動,纖白的指尖已經撫上去,替人擦掉了汗水。
“程君,你有想過你以后的生活嗎,如果沒有你爸爸的干涉,你會去過怎樣的日子?”昭英問出了這幾天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完便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人,生怕錯過了他的回答。
程君抿著唇,低下了頭,沒有直視這雙亮亮的眼睛,他沒有回答,不知道自己該怎樣說,他覺得有點挫敗,沒有勇氣面對未來的懦夫也沒有勇氣面對少年的問題。
怎樣都好,如果未來是有你的話,怎樣都行。但是程君沒有說,他不敢,在一個盡心盡力為自己謀劃未來的人面前,他變得膽小如鼠,不敢光明正大的直面昭英透亮的眸子。
“算了,不管怎么樣,你先跟我好好學吧,我保證,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少年神神秘秘,卻又自信滿滿,程英拍了拍胸脯“跟著我混有肉吃。“
程君又放松了下來,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思是不是對昭英這個朋友正常的態度,但是他想放任自己,放縱那被一潭古井困住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