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一鏟子下去,泥土四濺,盧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看天色,剛剛還日頭正好,現下突然布滿了烏云。
盧郅用手沾去臉上的水珠,看來是要下暴雨了,沒來由地,盧郅心里突然生出一種不安感。
那日虞娘突發奇想要種菜,盧郅覺得好好的花圃變成一個菜園子委實有點不太好看,婉轉建議下虞娘才改了計劃中藥材,不過她生氣盧郅不讓她建菜園子,就命令盧郅也來幫忙翻土。
為哄她開心,盧郅也就任勞任怨地干了。
虞娘剛剛還在監工,這會子又去廚房煮甜湯去了。
盧郅看天色愈發陰沉,想著今日也干得差不多了,走到一旁的涼亭剛將鋤頭放下,瓢潑大雨就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很快就將地面染深了一個顏色。風把雨水吹進涼亭,很快就把盧郅的衣衫打濕了大半。
盧郅又張望了一會,正打算咬咬牙跑回房間,余光卻突然瞥見身后好似有衣衫飄過。
盧郅回過頭,空蕩蕩的涼亭毫無異樣。
雨越發的大了,整個人都籠罩在雨聲當中,雨霧四起,連周圍的景象都開始變得朦朧。
“大人~~”
一聲幽怨地女聲突然響起。
盧郅戒備地轉過身,卻不知聲音是從何處傳來。
“大人,妾身有冤啊~~”
那道女聲又在盧郅耳邊響起,忽遠忽近。
夾雜著鋪天蓋地的雨聲,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涼亭外,距離不過三四步。
盧郅努力在大雨中辨別,才發現眼前的身影有點熟悉。
“許氏?你怎么會來此?”
“大人~~”
明明眼前的許氏沒有動嘴,那道詭異的女聲又再度響起。
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幾滴雨水糊了盧郅的眼睛,盧郅下意識地擦了擦眼睛。
剛放下手,一張慘白的臉陡然靠近。
盧郅被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想要后退可是身體仿佛被控制住一樣,動彈不得。
許氏整個人仿若剛從水里打撈出來,穿的還是盧郅最后一次見她的衣服。
她雙眼空洞,原本該盛放眼珠的地方只剩一片漆黑,嘴巴被縫了起來脖子上被劃開一道大口子,卻沒有血流出,盧郅甚至能清晰看見翻開的血肉和喉管。
“嘻嘻——”
許氏原本半垂著的頭猛地向后一扯,伴隨著一聲詭笑。
“嘻嘻——”
盧郅還是動彈不得,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極速下降,全身的血液恍若凍住一般,盧郅呼吸越來越緊張,他嘗試平復呼吸,想要恢復身體的控制。
“大人~大人~”
許氏還在呼喚著他,被縫住地嘴角竟然開始嘗試往兩邊揚起,臉上的皮肉因為撕扯甚至開始掉落,但臉皮又沒有完全斷開,于是連帶著血肉耷拉著。
這恐怖的一幕讓盧郅頓深一股惡心感。或許是這副場面刺激,他頓時感到自己能活動了。于是連忙跑向一邊,抄起鋤頭就朝許氏揮去。
可許氏紋絲不動,原本緊貼身體的發絲四處飛揚,張牙舞爪地在空中肆意飄動。
盧郅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死死盯著許氏,可許氏突然憑空消失了。
背上突然一股寒意襲來,盧郅竟然手比腦子先行,手中的鋤頭不知何時變成了劍,盧郅反手向后一刺。
本以為是許氏,盧郅扭頭一看卻突然變成了一個穿著鎧甲的男人。盧郅又被動的像右邊揮劍,一匹戰馬被迫撲倒,帶著馬背上的士兵跌落在地,周圍全是廝殺叫吼地士兵。
什么情況?他這是在戰場上。
可是場景忽地一變,他又回到了涼亭,許氏還是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
還沒等盧郅喘口氣,許氏又出手攻擊,盧郅感到一股看不見的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困難之下,盧郅臉被憋得通紅。
他嘗試掙脫,可那股力量難以撼動,手中突然傳來觸感,那把劍還握在手中。
于是盧郅拼盡全力,摸索著向面前一揮,一直束縛著自己的力量終于脫開。
許氏慢慢地轉過身,身上的衣物也隨之掉落,光潔地背上竟然出現一張人臉。
準確來說,是一張人的臉皮與人的背部嵌合在了一起。
那是一張男性的臉,臉上溝壑縱橫,渾濁地眼珠深陷在皮肉當中,‘他’咧開嘴,露出一排參差不齊地尖牙。
“大人為何不救救妾身~~”明明是猙獰地鬼臉,聲音卻還是女聲。
當下盧郅毫不猶豫,提劍就刺了上去,利刃帶著劍光劃過,可對方毫發無損。
依舊是嘲笑地眼神望著盧郅,耳邊悲戚地呼喊聲還在繼續,盧郅不耐地甩了甩頭,又提劍砍去。
本以為會再次落空,長劍卻實實在在地劃開了皮肉。
_____不是許氏的,而是盧郅的。
盧郅難以置信地低下頭,腹部已經破開一道大口,鮮血噴涌而出。
鬼臉斂了笑容,嘴唇輕動,盧郅就被一股大力重重打出。整個人在空中拋出弧線又狠狠摔下。
大雨還在下,盧郅努力半撐起身子,剛剛那一摔,似乎摔斷了身上好幾根骨頭。
‘他’整個人匍匐在地,身子高高拱起,四肢作支撐向盧郅快速爬來。
可是隨著盧郅被一同打飛地劍陡然飛起,帶著破空之勢一劍就將‘他’的頭顱砍下。
許氏的腦袋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再無動靜。
盧郅又看見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地人再度出現,帶著嫌惡地表情走到自己身邊,說道:“真是,太沒用了些。”
眼前視線模糊,盧郅的目光落到已無生氣地腦袋上,眼前一黑,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向后倒去……
盧郅睜開眼,還沒完全清醒,身體先打了一個激靈。
突然感到懷中有動靜,盧郅下意識地想推開,又聞到一股熟悉地藥香,這才停止了動作。
盧郅伸手抹去額頭冒出的冷汗,剛才恐怖的夢境還歷歷在目。
呆坐了半晌,盧郅才長舒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懷中熟睡的虞娘,也沒了再睡的心思。
隔著厚重的紗帳,盧郅能看到外面透進來的光,這是什么時辰了?
盧郅剛想叫人進來,就聽見房門被敲響。侍女的聲音響起:“大人,王主簿求見。”
低下頭看了一眼,確認虞娘沒有被吵醒,盧郅這才披了件衣裳去開門。
剛打開王主簿就迎了上來,“大人恕罪,事情緊急,不得已前來打擾。”
盧郅這才發現天不過剛蒙蒙亮。“什么事?”盧郅的嗓音還帶著一絲剛起床的喑啞。
“許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