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刑結束，楊紅兒已經像一灘爛泥似的趴著一動不動如同一具尸體。為了不生事端，我讓劉大夫再次給她看診，確認她只是受了皮肉之苦疼暈過去，便讓人拖去后院喊來牙婆處理不再計較。

院子里所有犯錯的下人都已經受罰完畢，瑟瑟發抖地低著頭或站或跪。總算明白我和娘并非是可以隨意糊弄的主子，一個個縮著脖子聽訓。

“刑罰已畢，往后所有人犯錯皆按家法處置，絕對公正嚴明！廚娘賴氏、丫鬟楊紅兒錯無可恕發賣牙行，從今往后，二人親族安府永不錄用！

今日罪罰明確、行之有力為的是以此正家風、以儆效尤！”下人們皆恭敬應諾。

“丫鬟朝霞，忠心護主、勤謹恭敬、聰慧機敏自今日起升一等貼身侍女月錢翻倍，賞銀五兩、絹布兩匹！嬤嬤陳氏，心細如發、行事嚴謹、堅毅果決，賞銀十兩、絹布五匹賜管家大權，往后府里皆可聽其安排，見她如見夫人和我。

望你們效仿她二人，我必論功行賞！”言畢朝霞激動跪謝，她和陳嬤嬤雙眼都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仿佛對未來充滿希望。其他人則艷羨不已地看著她們受賞。

“今宣讀家規一遍，往后須人手必備一份，識字的教不識字的。望你們熟記家規、忠心為主、各司其職，我安府賞罰分明，定不虧待忠仆！”

言畢我讓人宣讀家規，并吩咐陳嬤嬤將府里所有下人的姓名、籍貫、職位、專長、所做活計等記錄在冊，并暗暗決定讓其觀察一番，培養幾個可用之才。

等所有事畢，我才覺得疲憊不已，但仍強撐著坐上馬車往明覺寺。因為我想知道自己以后該如何選擇，按照前世的習慣，我絕對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楊紅兒。

但我已經發誓不作惡，更是不想再像前世一樣步步算計，更何況我不想在自己家里對著自己曾經最親近的人虛假欺騙。

我不想再假裝溫柔乖巧只為換那些虛假的贊賞，我想要真正純粹的親情和偶爾能任性的被疼愛。

到了明覺寺，早有一個小沙彌等著我。不等我疑惑發問他便行佛禮說：“阿彌陀佛，施主有禮，我師傅覺慧大師說今日會有身戴白玉扣的女施主前來求解愁苦，想必正是這位施主了。我佛慈悲，答案盡在簽文之中，施主請吧。”說著遞上來一個簽筒。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扣，內心再一次感嘆自己何德何能。手上順從地接過簽筒搖晃著，很快一只簽掉了出來。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另有一行小字“珍惜眼前”“這，看起來是下下簽”我不禁有些難受，難道我兩世為人都要看著娘受委屈，看著爹成了別人的好父親漸漸冷落我嗎？

“施主，不可多心失望。師傅讓我問您還記得自己上次的簽文嗎？”

“記得，是…珍惜眼前，莫問前程。多行善事，莫忘本心。”我一字不漏地把簽文背了出來，突然想起上次覺慧大師對簽文的解釋“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正是這次我搖出的簽文，頓時覺得有些命中注定的感概。

覺慧大師還說我要做到并非易事，指出我身上的戾氣和憂愁沉積是因為執念太過，還提到了因果和選擇。

“施主說的沒錯正是這幾句，但師傅讓我轉告施主最重要的便是珍惜眼前四個字。其實施主上次已經參悟，卻又漸漸在俗世中疏忽遺忘了。

如今當堅守本心、迷途知返。”小沙彌再次雙手合十，行完佛禮才從容離去，徒留我慚愧不已地留在原地反思。

自上次進香回來，我的確忙于庶務疏于自省了。雖然放下了對前世的執念，但我卻沒有放下對自己和家人的執念。

白白辜負了許多參悟的機會，強求改變自己不能插手的事情。終究是我高估了自己，高估了人性。離入宮選秀還有整整十年，自此我不能浪費這難得的機緣了。

我坐在馬車里一路沉思著回到家，早有陳嬤嬤調教好的得力丫鬟迎上來。待朝霞扶我下來，那丫鬟也一邊扶我進府一邊朝我耳語幾句，我心下有了計較給了些打賞她便歡欣離去。

我離府太久，午飯都是在明覺寺里用的齋飯，路上耽擱許久爹娘等不及我回家便已用過晚飯。但娘特意吩咐廚房留了雞湯，只待我休整一番后廚娘便煮好了一碗香氣撲鼻的雞湯面。

我暗自慶幸當眾趕走了賴嬤嬤、楊紅兒之流，沒了她們惡意生事，下人們做事都機靈恭謹了許多。

這飲食等事上要是被心懷異心之人做了文章，貪些便宜是小。要是因私心下毒作亂，恐怕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在發現的早又及時處理。

飯畢，我屏退左右只留朝霞伺候，一邊緩緩看著陳嬤嬤呈上的名冊，一邊敞開房門等人。果然不過兩盞茶的功夫，爹便來了。朝霞奉上茶水便恭敬離去不遠不近的守在門外，待在一個窺探不到隱私又能隨時聽到吩咐的角落。

我故意不開口詢問爹也沉默不語，然而我自心中清明以后十分沉得住氣，果然爹先忍不住了。只見他有些拘謹地開口詢問我臉頰是否還會疼痛。

我心里冷笑一聲不冷不熱的刺道：“不勞父親費心，娘親已經給我上過藥了，更何況女兒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爹仿佛被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氣。

“丫頭…”我立刻出聲打斷他。

“父親，您現在已有官位在身，我們也開府當了體面人家，往后還是改掉這些口頭習慣吧。*丫頭*聽著像是在叫丫鬟，府里下人多爹要顧及我的顏面，更要展現出您一家之主的氣度和修養。”

幾句話下來爹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