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夫不愧是李老舉薦的人,見安府的水深恐我和娘兩個弱女子無法躲過所有算計,當即決定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就入府再寫信通知家人緣由。
我自然是感激不盡,得知楚大夫已有妻兒,便再三邀請他讓妻兒以客人身份和楚大夫一起常駐府內。
楚大夫估計也舍不得家人便欣然答應。我讓陳嬤嬤安排人陪楚大夫回家搬行李,就拉著娘坐下。
有了楚大夫這個人證,我便放心大膽地去拿人。和娘細細分析了前后因果,娘還是做不到親自審問。我便自告奮勇讓陳嬤嬤找人將王春花打一頓板子關進柴房。
我在柴房對王春花反復威脅恐嚇,再讓人用藤條抽打四肢加掌嘴以后,她這個只會仗勢欺人的慫貨也將所做的吐了個干干凈凈。
得出的結論果然是她被賴嬤嬤蠱惑起了貪心偷竊補藥。賴嬤嬤又聲稱自己會婦人的惜身養福之法,所以常給她指點何時該吃什么藥進補。
因她有些蠢笨且賴嬤嬤從未直接提過讓她盜竊補藥的事,所以她也沒懷疑過其中有賴嬤嬤的暗示和慫恿。
我已經清晰明了,這件事不是普通的家賊難防。是侍妾丫鬟欺上瞞下聯合小人親友意圖謀害主母取而代之!
我讓陳嬤嬤在府里查訪,知道賴嬤嬤曾多次刻意去洗衣房串門,明明她在那里沒有熟人。
結合楚大夫的診斷我懷疑她是在以此觀察、推算娘的經期然后憑此暗示王春花在什么時候偷哪一類藥材。
結合王春花的證詞果然所偷藥物與娘的經期息息相關,都是剛好那段時日娘最需要,且克制剩下藥物的藥效的!
然而憑著僅有的證人、證據我不能讓官府給賴嬤嬤定罪。以她的心機肯定知道這一點,若是她抵抗不住那也沒辦法。
況且賴家人慣會鬧事,若是他們欺騙不明真相之人,恐怕我和娘還會被倒打一耙!爹的心不向著我,大概率也會怕麻煩息事寧人,那楊紅兒之流不就逍遙法外了嗎?
還真是個人物呢!若是事成,第一,她能害死娘親推楊紅兒上位!自己也能雞犬升天!
第二,王春花與李廚娘二人相斗必有一人被趕出府,王春花被賴嬤嬤故意演戲給李廚娘看到她偷竊補藥。若是李廚娘能人贓俱獲,王春花就會被趕走,畢竟她偷的很多都是名貴藥材。爹最恨這種明目張膽的偷盜!
第三,趕走王春花之后她能憑借楊紅兒的關系在廚房站穩腳跟撈油水。憑她的本事絕對比王做的隱蔽,遲早還能擠走李廚娘成為廚房的管事。
到時她負責整個府里的飲食、湯藥,想算計哪個人還不容易?說不定蕭姨娘就是因此才僅得一女再無所出!
若不是今世有陳嬤嬤這個睿智的管理者,姓賴的說不定就能稱心如意、順風順水了!
我想起了遙遠的前世,希望從回憶里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娘后面對爹的那些小妾已經盡量無視。偶爾也有閑著沒事干的故意欺負她,娘也幾乎沒什么反應。
一個不吵不鬧、哭也不會哭的木頭人欺負起來也沒意思,姨娘們很快就無聊地找別的樂子去了。
直到有一日楊紅兒跟爹說想讓娘把她生的庶長子記到娘的名下。那孩子已快六歲,跟我娘半點感情也無不說,平日見了我們母女更是連敷衍的點頭都不屑于做。
更小的時候甚至會往我臉上、飯里扔沙子,完全被楊紅兒養壞了。
養到這么大才說記名的事不過是為了嫡子的名頭,也不用怕孩子會養在娘那里跟生母不親。反正他自己不愿意,楊紅兒也哄他說不過住幾天做做樣子就搬回來。
誰知平日里如同泥人一樣的娘親居然死活不答應。其實也沒有什么激烈的反抗,只是任憑楊紅兒撒潑、咒罵、砸門、摔東西娘就是充耳不聞,整日低頭做衣裳。
爹一開始還覺得楊紅兒大吵大鬧不成體統會訓斥幾句,誰知楊紅兒鬧得更厲害了,爹拿她沒辦法就埋怨起了娘。說不過點個頭的小事又不用真的養,何必那么死心眼鬧得家宅不寧!
兩邊施壓的結果就是娘頭也不抬、面無表情地邊做繡活邊說:“除非我死了,你把她扶正,否則誰也別想在身份上跟囡囡相提并論。”
爹氣的甩袖離開,而楊紅兒則是雙眼血紅,咬著牙目光像淬了毒一樣惡狠狠地瞪著娘,絲毫不管自己剛才還躺在地上打滾弄得披頭散發、渾身塵土。
令人驚訝的是楊紅兒只是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用手攏了攏頭發“呸”的吐了口濃痰就離去了。后來的日子平靜的讓人不安,我直到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惡人在籌劃詭計暫且蟄伏罷了。
果然不久之后娘就出了狀況,她本就氣血不足冬日里比常人更畏寒,偏偏月事紊亂總是延綿不盡七八天。有時甚至半個月都不敢出門,就怕血滲透墊褲漏出來。
娘按往年的慣例在冬日吃了補血暖身的方子,誰知那以后娘的月事一次比一次長,停了藥也不見好轉!
每次她下定決心想出門看大夫的時候,總會有狀況發生拖住腳。叫蕭姨娘幫忙找大夫上門看診的時候,又總碰上其他姨娘們“不舒服”把大夫拉走扣住不放!
楊紅兒也每每都會譏諷“偏是不會下蛋的毛病多”,娘只好讓蕭姨娘四處打聽了方子抓藥吃。結果就是血漏越來越嚴重,再多的補藥吃進去,也像是水倒進壞了底的水桶一點也存不住。
后來就是娘昏倒事發,爹也只是打死了一個廚娘!如今想來絕對是賴嬤嬤和楊紅兒的手筆沒錯了,我只恨自己當年單純無用、不通醫理,才眼睜睜看著娘越來越虛弱直至氣血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