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冰冷的雪花落在蘇暖的臉上,像針扎一般刺痛。
破廟殘垣斷壁,陰風陣陣,呼嘯著穿過她單薄的寢衣,卷起地面枯葉,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她蜷縮在破廟冰冷的泥土上,渾身如同被烈火焚燒,肺腑如同刀絞,劇烈的咳嗽讓她幾近昏厥。
“咳咳咳……”蘇暖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身下被雪浸濕的泥土。
不遠處,一個淺淺的土坑,里面包裹著襁褓的孩子還在微微蠕動。
男人正在用鐵鍬,一下又一下,將泥土填入土坑。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微弱,最終消失在呼嘯的北風中。
蘇暖的眼淚奪眶而出,混著血污,在臉上蜿蜒成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我的孩子……”她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卻嘶啞得如同垂死的野獸。
男人停下動作,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蘇暖,你和這個野種應該感激涕零,還有我親自送你們一程,誰讓我謝鏡安心腸太軟,即便是要你們死,我也不忍心讓你們像野狗一樣,暴尸荒野!”
蘇暖絕望地望著他,曾經許她海誓山盟的人,如今卻成了她最大的噩夢。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謝鏡安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語氣無辜,“怪就怪你太蠢,我只是說了句心悅你,你便跟哈巴狗似得,要與我私奔,放著好好的世子夫人不做,居然跟我私奔,哈哈哈哈……你說你是不是蠢。”
“若不是蘇家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慢慢磋磨死你,我會將你帶回謝家?哼,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配不配得上我這個秀才。”
蘇家?
蘇暖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中閃過許多張臉,不甘,憤怒,絕望,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病弱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
“哦,對了,那些夜夜與你纏綿的乞丐讓我捎個話,說你嘗起來,嗯,挺不錯的……”
謝鏡安的話如同鋒利的刀子一樣直插蘇暖的心窩,“謝鏡安,你這個瘋子!”她咬牙切齒,眼里滿是怨毒,仿佛地獄里的惡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謝鏡安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對蘇暖的威脅毫不在意。“你還是省省力氣吧,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做什么?”
“倒不如,我在送你一程……”
冰冷的匕首從腰間抽出,寒光一線,血液如泉水般涌出,蘇暖的眼前逐漸模糊,直到失去所有意識。
“還敢裝死!”
尖銳的女聲刺破耳膜,伴隨著一陣劇痛,蘇暖感覺自己的腦袋暈沉沉的。
一個穿著粗布衣裙,身材臃腫的嬤嬤正狠狠地擰著她的胳膊,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
周圍站著的幾個小丫鬟,看著蘇暖狼狽的樣子,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有人毫不掩飾地出言譏諷。
“就算是鄉下莊子里接回來的,也該知道禮義廉恥,放著好好地世子夫人不做,竟然要跟個窮酸書生私奔,真是不要臉……”
“真是可憐了杏月,跟了個這樣的主子……”
“行了,都少說兩句,到底人家是主子,我們幾個是奴才,主子錯了,自有主子去罰。”
杏月?
我,我不是死了嗎?
這股熏香,蘇暖從床上坐了起來,驚愕的環顧四周,只見床頭放著一個精致的香爐,縷縷輕煙正從中裊裊升起,整個房間雖不奢華,卻也干凈整潔。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這是蘇家,是她的閨房。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發現除了些許疲憊外,并無任何不適。
她重生了……
難道,這是天意?連老天爺也可憐自己!
“醒了?”
屋外響起了腳步聲,幾個小丫鬟立刻改變了先前輕慢的態度,恭恭敬敬地對著來人行了個大禮。
“大小姐。”
蘇暖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清澈如秋水的明眸。
眉如遠山含翠,皮膚白皙如凝脂,五官精致,一襲鵝黃色繡花襦裙,頭上珠釵搖曳,宛若畫中仙子。
是蘇淮昕。
蘇淮昕嘴角勾起一抹溫婉的笑容,進了屋內,“父親將你接回蘇家,可不是讓你來破壞蘇家的聲譽,讓蘇家跟著你遭受非議。”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譏諷,但聲音卻異常柔和,仿佛在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說話。
“庶出就是庶出,見識淺薄。”蘇淮昕在床邊坐下,用涂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挑起蘇暖的下巴,眼神輕蔑。
蘇暖低眸,掩蓋住眼底的寒光。
這些話,上一世她也聽過,那時她只覺得委屈,如今卻只覺得可笑。
“難不成是嚇傻了?”蘇淮昕見她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幾分,她站起身來,嫌棄地拍了拍手,仿佛在驅趕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放心吧,這樣的丑事,我自不會捅到母親面前,只要你能想明白我的苦心,一切都還來的急。”
蘇暖依舊斜倚在床上,原本低垂的眼眸此刻抬了起來,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是啊,一切都來得及!
蘇暖掀開被褥,赤著腳踩在地上,冬日里的寒氣透過腳底直逼心房。她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般,徑直走向窗邊,輕輕推開窗戶。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這樣的機會,她不能在這里自怨自唉了。
蘇淮昕眉頭微皺,眼神瞟過蘇暖光著的玉足“翠梧軒的丫鬟都是這樣沒規沒矩的?”
屋里子一下子烏泱泱的跪了一地,有幾個眼尖的丫鬟立馬捧著蘇暖的鞋襪到跟前,伺候蘇暖穿戴整齊。
隨后蘇暖轉過身子對上蘇淮昕的目光,眼神中一片清明。
“姐姐,說的對,之前是我見識淺薄,不如,請姐姐留下,隨妹妹一起看場戲?”
蘇淮昕挑眉,心中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看戲?”
夜幕降臨,蘇府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
房間里,一盞昏黃的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院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蘇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