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年紀的閨閣姑娘句句擲地有聲，林燮無言以對：“我怎么會不知道這是委屈了你，你可是爹娘的心尖，連我都比不上。”

林燮拿出了一支碧玉雕刻的簪子，做工精細，一朵玉蘭栩栩如生，然后掰成兩截，放在書桌上。

林樂瑤不解，“大哥，這是？”

“我出宮前陛下交給我的，說你看了就會明白。我雖習武出身，是個粗人，但……”

說到這里，林燮微微紅了臉，“畢竟娶了你嫂嫂，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下次進宮，陛下若是問起，我就說回家路上遇見一隊叛軍，搏斗間不慎打斷了，因此并未交到你手上。”

林樂瑤蹙眉，“大哥，依照陛下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大哥知道，所以言闕一會兒就過府。”

“什么？！”林樂瑤愣住。

“言闕！”

林燮起了打趣的心思，“你當真以為大哥不知道你跟言闕兩情相悅？”

“大哥！”林樂瑤難得扭捏起來，臉頰上升騰起紅暈，就像是吃多了酒一樣，一時之間不知道手腳如何放了。

“小妹，言闕是個好的，知根知底，文韜武略，還有對你的心意，大哥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適的人選。更重要的原因是，你若嫁他，陛下便絕無可能再起心思。”

“可若是林言兩家結親，豈不是會成為陛下的心腹大患？”

林樂瑤很快回過神來，不免一陣心憂。

“只要我做個富貴閑人，不領任何官職，陛下就算有心，也找不到什么由頭來發作。”

門外傳來男人爽朗的聲音，言闕一身白衣，瀟灑邁進門來。他一眼看到盈盈立于窗前的林樂瑤，亦是一襲白裙，根本忍不住揚起的嘴角。

“咳咳。”林燮實在看不下去，“言闕，你剛說什么？”

言闕終于舍得把目光從心上人身上移開，“我父親是帝師，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陛下。妹妹即將入主中宮，昨日陛下又提及要封我父親為國公，后族勢力如此雄厚顯然不是陛下想見的。”

林燮與林樂瑤聞言皆是微微點頭，“我已與父親商議過了，他明日便會進宮覲見陛下，一是推了國公之位，告老還鄉，讓我襲爵，二是為我與樂瑤請求賜婚。”

“這么快？”林燮與林樂瑤一驚，“明日，會不會太快了些？”

“不是我急，而是我怕再過幾天會生變。”言闕朝著樂瑤走進了一步，“瑤妹，如果你不愿……”

“我愿意。”

林樂瑤馬上打斷了他，“言大哥，我愿意的。只是，你本有一腔熱血報效朝廷，卻要為我放棄，我實在不忍。”

言闕眼睛里仿佛有光，灼灼地盯著林樂瑤：“別為我覺得可惜，林燮年少從軍，而我也多次為國出使，怎么都有故事說給子孫聽的。”

少年放輕了聲音，卻依然有力，“我只是不愿失去你。”

“那就說定了。”少女的笑容如朝霞一般烙印在少年的心上，哪怕是許多年后仍記得她說愿意的樣子。

“敢情你們倆這就定了？”

林燮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模樣，心里泛酸，“我林家千嬌萬寵出來的掌上明珠就這么輕易地被你摘去了，哪兒有這么容易！”

這時候的言闕可不敢得罪未來的大舅兄，連忙作揖：“我言闕在此立誓，定會拼盡全力呵護樂瑤平安喜樂，一生一世一雙人。”

林燮收拾起玩笑的心情，連忙扶起言闕，“你這話，我信了。我把妹妹交給你，莫要讓我失望。”

當言闕走出林府時，右手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香包，心中只覺得天地開闊。

林氏兄妹相攜往后院走去，林燮殷殷叮囑，林樂瑤則是一臉無奈，“哥，我還沒嫁出去呢，你說這些做什么。”

林燮一臉嚴肅：“我得跟你嫂嫂趕緊計劃起來，以免夜長夢多。”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數。”林樂瑤看著林燮擔憂的樣子，只好溫柔安撫。

次日清晨，林樂瑤早早就起了，莫憂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一臉心神不寧的樣子坐在梳妝桌前，輕聲說道：“小姐不再多睡一會兒嗎，現在時辰還早呢。”

“今日言太師就要進宮了。”林樂瑤喃喃，“不知道陛下會如何反應。”

“小姐放心，不會出什么差錯的。”莫憂拿過林樂瑤手中的梳子，站在她身后為她挽發。

皇宮，新帝正在聽禮部尚書匯報登基大典的一應安排，高公公從殿外進來走到陛下身邊，說道：“言太師求見。”

新帝一向尊敬自己的老師，即刻揮手示意禮部尚書到一旁候著，吩咐道：“快請進來。”

言太師一副精神矍鑠的樣子健步走來，恭敬行禮。新帝連忙扶起他：“快快起來，您是朕的老師，又是朕的岳丈，不必多禮。”

“禮不可廢，陛下剛剛繼承帝位，一概規矩也都要立起來。就算是陛下看老臣年邁有些許縱容，老臣也不能以此為由有任何失禮的地方。”言太師站起身來，稍后退了半步。

新帝看著他如此守禮的樣子，心中暗暗滿意，剛才慢了半步就是想看他是不是真心跪拜，現在看來還算不錯：“太師今日進宮來是有什么事嗎？”

言太師連忙再次跪下，說道：“老臣今日進宮確有兩件要事，昨日小兒回府提及陛下想要賜封言氏公爵之位，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言氏世代效忠皇室，協助陛下圍剿叛軍本就是應盡之責，哪里擔得上公爵之位，此事萬萬不可。”

“如何擔不得。”新帝語調輕快，“您于朕有教導之恩，言闕是朕的伴讀，之前就已經多次為國出使，如今又在五王之亂里立下功勛，若不是朕不想太過招搖，為言氏惹來非議，一個異姓王也是使得的。”

言太師心里一驚：“老臣不敢。”

新帝當然不會賜封王位，但假意施恩也是敲打，讓言氏領個公爵之位便罷了，“倘若老師執意不肯收下這爵位，豈不是讓天下人說朕不知感恩？”

言太師反復推辭，新帝只好讓步：“若是太師覺得國公太過，一個侯爵總無礙了吧？”

他在朝廷浸淫多年，自然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趕著謝恩。

“第二件事呢？”

言太師朗聲說道，“老臣年邁，疾病纏身，本就想等天下安定之后攜妻回鄉，開座書院，為陛下調教幾個人才好用，以后就讓家中小子輔佐陛下。”

新帝聽著，并未出聲，似乎并不反對，“只是這小子至今尚未娶妻，實在不像話，就想請陛下賜婚，了了老臣一大心事。”

用一個爵位換一樁婚事，何樂而不為，新帝吩咐執筆太監準備起草圣旨：“說吧，是哪家的姑娘，朕無有不允的。”

“赤焰軍主帥林燮將軍的嫡妹林樂瑤。”言太師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