蒞陽出宮之后直奔醉仙閣，一個人直直枯坐到華燈初上，才等來了想見的那個人。
“你來了。”
“蒞陽，你別喝太多了?！?/p>
宇文霖看著她苦悶的樣子，出言相勸。
“為何每次見面，你都是姍姍來遲？”
蒞陽抬手又飲了一杯入喉，火辣辣的滋味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母后今日又提起我的婚事了?！?/p>
宇文霖神情有些不自然，這個話題不知被她提起了多少次，可是他總是沒有膽子去向梁帝陳情，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會被梁帝和其他人唾棄不自量力，他害怕若是求親不成就連在金陵的安穩生活都會被毀了，他更害怕會從此永別故土，再也回不了南楚……
可是他亦是真心心悅蒞陽的，她善良天真，甚至將女子最寶貴的東西都交付給了自己，可耐不住他，是個懦夫……
宇文霖想起了日前皇兄派人送來的密信，還是狠了狠心。
“蒞陽，你別喝了?！?/p>
他出手阻攔了她還想要倒酒的柔胰，觸手的溫暖讓他舍不得放開，“你身邊怎么沒有跟著人，我派人去長公主府叫人來接你回去?！?/p>
“宇文霖！”
蒞陽這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紅著眼眶沖他說：“若是你再不去跟皇兄說我們的事情，我就自己去?！?/p>
宇文霖無言以對，甚至連直視她的眼睛都不敢。
“好，你不敢，我敢?！?/p>
“蒞陽，你為我想想?！?/p>
宇文霖抓著她的手，聲音里帶著哀求的意味。
可是蒞陽卻不想再等：“我就是為你想，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母后的指婚。我就是為你想，才生生拖到了二十一歲。是你不為我想，不為我們想！”
說罷，蒞陽忿忿起身，摔門而出，只留下宇文霖一人在包廂里眼神意味不明。
他嘆了口氣，在蒞陽原本的座位上席地而坐，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倒入，酒已經涼了，亦如他的心。
“阿童。”
宇文霖將他的侍從喚了進來，“去準備一下，明日我要進宮求見陛下。”
阿童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清楚他與蒞陽關系的人，他聞言只是應下，或許蒞陽長公主今日激將起作用了？
第二日，蒞陽又想要去質子府上見宇文霖，卻聽到了他進宮的消息，頓時喜上眉梢，轉頭忙不迭就往皇宮的方向趕去。
此刻的宇文霖正與梁帝在后花園的一處高亭大榭下對弈，宇文霖四藝之中除了畫藝之外，便是棋藝最精，恰好梁帝也是個棋簍子，對了他的胃口。
兩人鮮少對手，如今碰上，激起了梁帝的勝負欲，非要贏他個一子半子不可。
正到酣時，高湛來報：“蒞陽長公主求見?！?/p>
梁帝興致正高，倒也沒有覺得被打擾：“蒞陽怎么這時候來了？罷了，讓她過來吧?！?/p>
見宇文霖沉默不語，梁帝開口說道：“你跟蒞陽大約只在宮宴上見過幾次？”
“是的。”
“說起來她也不好見外臣，不過今日有朕在場，加上你很快也要回南楚，不打緊?！?/p>
這話被匆匆趕來的蒞陽聽到，如同異世之聲，心中頓時沒了支撐，努力壓抑住顫抖聲音問道：“皇兄說什么，誰要回南楚了？”
“你這人，當然是質子了。”
梁帝瞧她的呆愣模樣笑了：“南楚新帝送來了國書，說是愿割三城示好求和，來換質子回歸故土?！?/p>
“回歸，故土嗎？”
“是啊，蒞陽可要稱他一聲晟王殿下了?！?/p>
宇文霖連忙站起身來：“霖不敢，在大梁多年，承蒙陛下看顧關照，才能有今日。待霖回到南楚，一定為護兩國邦交盡一分力?！?/p>
“好，好?！?/p>
梁帝轉而望向蒞陽，她已經偷偷壓了壓眼角的淚水，穩住了心神：“那蒞陽要提前恭喜晟王殿下，也算是苦盡甘來，心愿得償了?！?/p>
“多，多謝公主殿下?！庇钗牧匚⑽e著臉，只覺得蒞陽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刀割。
梁帝這才想起來問：“對了，蒞陽，你找朕有什么事情嗎？”
“沒什么?！?/p>
蒞陽隨便找了個借口，“只是想著許久未見到皇兄了，甚是想念。聽說皇兄在這里與人對弈下棋，便想著過來請安。”
“你有心了?！?/p>
梁帝最是吃這一套的，自然沒覺得有何不對。
“臣妹不再攪擾皇兄和晟王殿下的雅興，告退?！?/p>
蒞陽草草行禮之后，便慌亂地拖著曳地裙擺離開了。
“這個蒞陽，是該給她尋個駙馬了?！?/p>
梁帝自顧自地說道，宇文霖聞言眉心一跳，假裝不在意地問道：“陛下想要給公主殿下尋一戶什么樣的人家呢？”
“皇太后倒是相中了個人選，金陵謝氏有一子投在盛國公帳下，這幾年頗得了些軍功?！?/p>
“竟是武將？”
宇文霖覺得有些意外。
梁帝扯了扯嘴角：“太皇太后在晉陽出嫁之后確實說過不想也給蒞陽找個武將，畢竟她的性情可不如晉陽那般剛強堅韌?！?/p>
“那……”
“可她自己誰也看不上，還能如何挑，朕也沒別的更好人選，且聽聽她的意見吧?！?/p>
“是。”
宇文霖自知這個話題不好多聊，只能見好就收。
兩人繼續剛才未完的棋局，最后果然是梁帝以一子取勝，朗聲笑道：“過癮過癮，哎呀，朕才找到個好對手，你竟然就要走了，真是可惜?！?/p>
宇文霖拱拱手：“陛下棋藝了得，霖甘拜下風。”
見天色不早，宇文霖想要告辭離宮，卻被梁帝叫?。骸澳慊市殖醭醯腔T事繁忙，但三城交接事宜不可耽擱。朕會讓言侯爺與你一同去?！?/p>
宇文霖聞言臉色一肅，言闕可不是個普通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但他的學識眼界遠超旁人，要是有人想在他的面前玩計謀，怕是行不通的。
“是?！?/p>
宇文霖難掩愁容地出了宮，就看到阿童站在馬車旁，幾步趕上來說：“殿下?！?/p>
“見到蒞陽了？”
阿童為難地點點頭：“蒞陽長公主已經回府去了?！?/p>
“可留下什么話？”
宇文霖心里惴惴難安，卻還是想要知道。
“沒有，蒞陽長公主沒有露面，倒是她身邊跟著的侍女臉色很是不好?！?/p>
“我們也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