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瑤也擔心成安會因為有了弟弟，覺得父母不再像以前那樣愛他，便給了言闕一個眼神。
他立即會意，先把成安帶到旁邊問起他的功課，聽說先生講到了千字文：“你最喜歡哪一句？”
成安仔細想了想，說：“兒子喜歡景行維賢，克念作圣。”
言闕點點頭：“嗯，那你幫你弟弟取個小字，可好？”
成安一驚，顯得十分開心：“那叫成景？”
言闕心里滿意，“為何選景？”
“取其光明之意。”
“甚好。”
父子兩人其樂融融，林樂瑤也覺得很是窩心。
夜間，成安和成景兩兄弟都睡下了，夫妻倆互相依偎著說話。
“這一轉眼都快十年了。”
“是啊。”言闕眉眼間盡是柔情，“歲月惜美人，夫人一點都沒有變。”
林樂瑤忍不住笑出聲來，粉拳砸在他的胸口：“就你會說。”
“夫人，今日看著兩個孩子，我突然只想到了兩個字，圓滿。”
林樂瑤眼睛突然一熱，壓住有點哭腔的聲音問道：“你不是想要一個女兒嗎？”
“兒子女兒都是命定的緣分，再說咱們還有暖姐兒呢。”
暖姐兒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性情俏皮又不過分矯情，真真是貼心的小棉襖，他可是把她當作自家閨女看待。
“你可想的美，讓大哥知道了還不把你打出府去。”
“哈哈哈。”
本來溫馨的氛圍卻被刺破夜空的鐘聲打斷了，渾厚卻透著冰冷，言闕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夫妻兩人一對視，立刻出聲招呼下人進來。
“把人都叫起來，在天亮之前把一應喪儀都安排好。”
皇太后深夜病重，已經薨了。
果然，鐘聲響后不到半個時辰，宮門大開沖出了幾隊人馬，分別趕往了金陵城中的幾處宅院，紀王府、赤焰帥府、言侯府、謝將軍府等。
“為什么不能現在就入宮？”
晉陽早已經哭啞了嗓子，驟然聽聞喪母噩耗，她幾乎要暈厥在林燮的懷中，只能淚眼婆娑地怒視著眼前傳旨的公公。
“晉陽……”
“殿下，事發突然，如今宮中正忙著操持太后娘娘的喪儀，等天亮了您就可以進宮了。”
“皇兄這樣做，本宮就連母后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
晉陽只覺得肝腸寸斷，這時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半大姑娘的身影：“娘親！”
“暖姐兒，你的外祖母她……”
暖姐兒已經十分懂事了，知道眼下是什么情況，轉身對公公說道：“娘親傷心過度，還請公公先回宮稟報皇舅舅，天亮之后我們就進宮去。”
“是，郡主。”
林燮看著暖姐兒的模樣覺得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想起她還是小小嬰孩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日子，如今就已經是能頂事兒的年紀了。
“娘親，府里的事情爹爹和女兒會安排好的，先扶您回房躺一會兒吧。”
“不……”
“您也不想讓外祖母擔心，對不對？”
赤焰帥府如此，謝將軍府上也是一派人仰馬翻。
蒞陽狠狠哭過一場之后，又抱著景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不論謝玉說什么都不愿給他一個眼神。
卓鼎風夫婦已經在日前離開了金陵，畢竟他們的長子卓青遙不過四五歲的年紀，不好留他一人在山莊太久，現下竟是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就這樣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各府的馬車幾乎是前后腳趕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之后就發現女子都是紅腫著眼睛，男子都是沉默無言的，一行人沒有多說話，腳步麻利地直直往皇太后宮中趕去。
宮道上都掛上了素白的綢布，到了皇太后宮門口就能聽到里面期期艾艾的哭聲。
晉陽和蒞陽聞聲腳步不約而同地頓住了，鼻子一酸又掉下淚來。
林燮緊緊握住晉陽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咱們再去見母后最后一面吧。”
不過幾級石階，在這個時刻變得格外漫長遙遠。
平常服侍的下人都跪在殿外，靈堂上只有梁帝、言皇后、越貴妃等人。
“臣妹參見皇兄。”
晉陽在林燮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跪下。
“晉陽，你來了。”
“母后她……”
“母后是在睡夢中去的，沒有痛苦，很是安詳。”
可她哪里還能聽得進去這些，眼淚撲簌簌地掉下，掙扎著就想去后殿看一眼：“臣妹想……”
可沒走兩步，就看到了一副奢華的棺槨，棺蓋已然被嚴嚴實實地闔上了。
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梁帝竟是一點機會都不留，她們也是母后的親生女兒啊。
言皇后忙前忙后了一夜，眼下都多了一圈烏青，見著晉陽這個樣子，連忙上前解圍：“晉陽，陛下也是體恤心疼你和蒞陽剛剛生產，如何能經得起這樣的打擊，怕你們傷了身子啊……”
晉陽咬緊了牙，甚至都能在嘴里嘗到淡淡的血澀，低下頭說：“還請皇兄允臣妹與蒞陽為母后守靈。”
“晉陽！”
梁帝心里本意不想同意，借口道：“你和蒞陽都剛生了孩子不久，身體虛弱，哪能受的了守靈的苦。”
“母后病重，臣妹作為子女未能于床前侍奉送終，已是大不孝了，求皇兄成全臣妹吧！”
晉陽裙擺一揚在梁帝面前跪下，雙膝撞到地面的聲音悶沉，大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燮也并肩跪下：“請陛下成全。”
梁帝眼底冷漠愈發深沉：“若你們非要如此，朕也不攔著。”
“多謝皇兄。”
晉陽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他的衣袍，還有繡著金線的黑靴，身為一母同胞的兄妹，他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如此不近人情的……
皇太后這一輩子算不得精明，也就是運氣比旁人好了許多才能走上如此高位，享了這許多年的榮華富貴。
梁帝這遮遮掩掩的態度，難道說皇太后的病逝背后還藏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晉陽不敢細想，搖了搖頭繼續跪著。
梁帝又逗留了一會兒，說要回去處理政務，只囑咐了言皇后妥善照顧好這一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