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了然:“你想如何做?”
“任何刻意的引導都會引起父皇的猜疑,如今璇璣公主囚于夏江手中,你以為他能忍住不去見她嗎?既然去見了,又怎會不將舊日的傷疤撕出血來呢?”
景琰笑了笑:“任憑璇璣公主再是巧舌如簧,都不可能掩蓋她為了長安侯棄夏江而去,寧愿委身做妾的事實。夏江如此高傲的人,哪怕心中仍有故情,也經不起如此消磨。”
“那我能做些什么?”
“該求情就求情,該難過就難過,郡主擔憂世子做什么都是正常的,其余的讓我來就好。”
林暖點頭,“景琰,多謝你。”
“郡主不必客氣,此次我與小殊費力籌謀只是想讓心懷叵測之人得到應有的懲罰,不想殃及池魚罷了。世子生性正直,待人和善,本就不該成為他人權斗的犧牲品。你是小殊的姐姐,也是我的表姐,一家人就當是互相扶持的。”
林暖看著景琰離開的背影,深深嘆了一口氣,她知道景琰和小殊必然是瞞了他們不少事情,但人在局中,身不由己,能保持本心已是難得。
想到這里,她轉身去了兩個孩子的房間,守了一夜未曾合眼。
夏江作為懸鏡司首尊果然能力超凡,不過半月的時間就把林燮帶回來的證據一一查證核實,稟報給了梁帝。
他正細細閱讀的時候,高湛進殿來報說太皇太后請他過去一趟,梁帝一想就覺得不對勁,看了高湛一眼,就聽他低聲說:“是清河郡主進宮了。”
林暖為了給她的夫君殷思朗求情,是三天兩頭進宮求見,梁帝已經刻意避了幾次,她便去找太皇太后,當真是不懂事。
他又看到底下侯著的夏江:“清河郡主可有去懸鏡司?”
夏江拱手回答:“來了幾回,想見長安侯世子,不過都讓臣擋了回去,郡主也未曾刁難。”
“嗯……”
林暖就算再如何憂心,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墮了皇室風范。
梁帝總算把厚厚的文書看完,對夏江說:“你查案朕放心,一應相關人等都要馬上緝拿歸案,不得有漏網之魚。”
夏江稱是,剛要告退,卻又聽上首傳來話:“另外,當年秦璇璣是如何逃出掖幽庭的,你也去查來給朕看,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天大的本事敢從朕的眼皮子底下將滑族公主給運出宮去!”
夏江聞言一驚,頓了幾個呼吸才接話,領命退了出去。
但就是這微乎其微的遲疑,讓梁帝覺得異樣,等夏江離開之后便交代身邊剛剛上任禁軍副統領的蒙摯暗中監視夏江,畢竟放眼整個大梁,大概也只有蒙摯的身手能擔此任了。
夏江回到懸鏡司后,終于沒能抑制住想見璇璣的沖動去了死牢。
她狀若瘋癲,頭發凌亂,吃食也被打翻在一旁,但他總覺得她一如初見時那般美麗。
他就站在門邊,輕聲細語地說:“璇璣,你我夫妻一場,怎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哪怕你不愛我,只要留在我身邊,我也定能護你周全。殷奇到底勝在哪里,能讓你犧牲至此,難道說當年那個孩子也是你不想留嗎!”
夏江越說越激動,最后竟然一拳打在墻上,頓時鮮血淋漓。
璇璣公主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夏江只深深望她最后一眼,帶著滿心傷痕離開了。
他沒有注意到角落中的一個暗影,正是蒙摯。
他本來心驚于得知夏江和璇璣公主竟有過這一段過往,正要離開時看到原本瘋癲的璇璣公主竟然慢慢恢復了平靜,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而意味深長。
蒙摯回宮后將所見所聞如是稟報給了梁帝,他表面上雖然并不顯,內心卻對夏江萌生了滔天怒意: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竟然早在數年前就與滑族公主私通,甚至生下了孩子!
但他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曾與玲瓏公主有過一段孽緣,七情六欲本就無法用常理解釋,然而單就這一件事就讓梁帝無法再全心信任夏江。
憤怒的梁帝也無心辦公了,直接帶著高湛回了后宮,走著走著就到了芷蘿宮,看來也只有在這里能清凈一會兒。
靜嬪幫他捏著肩膀,看他一臉不悅,就說:“陛下,眼看著皇后娘娘的千秋要到了,宮里也許久沒有宴請過皇親重臣,不如就借這機會好好熱鬧一下?”
梁帝久久沒有說話,就在靜嬪以為他不會接茬的時候,聽到他說:“一會兒朕讓高湛去跟皇后說一下,就辦的隆重些吧。”
千秋宴就定在了十五日后,言皇后很是精心挑選了宴請名單,心里還想著為譽王好好拉攏一下朝臣,再為他擇一位側妃。
那日除了如紀王這般的皇親之外,朝中二品以上大臣基本都收到了邀請,一時間御花園里滿滿當當都是精心打扮的女眷們。
宴會即將開始,梁帝身后跟著夏江和蒙摯不慌不忙現身,眾人皆拜倒在地恭迎,蒙摯貼身護衛梁帝的安全沒什么奇怪,大家倒是有點驚訝在這種場合看到夏江,其實就連夏江自己也不知道梁帝意欲何為,只有靜嬪的眼神閃了一閃。
就在大家觥籌交錯的時候,突然聽到女眷席上傳來一聲低呼,緊接著就是一個宮女跪下不斷求饒:“夫人贖罪,小姐贖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原來是一盞熱湯被打翻在地,還沾染上了中書令柳澄嫡長孫女的衣袖上,小小的姑娘家沒忍住疼,還啜泣了起來,身邊的柳少夫人情急之下就撩起來查看,紅彤彤一片很是心疼,還是柳夫人沉著地吩咐兒媳帶孫女去偏殿更衣處理,自己則是起身向上首的梁帝和言皇后告罪。
本就是不甚要緊的事,柳夫人更是在金陵城中德高望重的人物,言皇后笑著安慰幾句就算是揭過去了。
這時候沒想到靜嬪開口說道:“剛才我看貴府小姐手腕上描了畫,看起來像是一朵盛開的嬌花,如此心思倒是惹人愛憐呢。”
柳夫人吟吟解釋道:“靜嬪娘娘有所不知,老身孫女手腕上的乃是天生的胎記,不是描畫。”
“哦,竟是胎記?”
“確是如此,剛出生的時候不過一個紅點,隨著她慢慢長大,倒是長成一朵花樣。”
“當真是特別呢。”
兩人看似不經意的對話卻在不遠處的梁帝和夏江心里掀起了一波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