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走到桌前坐下,鋪開一張紙,拿起了狼毫卻不知道如何下筆,心頭似有千言萬語難以傾訴:
“霓凰吾妻,
見信好。
一月未見,如隔數年,吾思之。接信聞妻已有孕,無法陪伴左右,甚憂。望妻寬思養身慰小兒,來年春深桃花樹下,盼相見。
夫林殊。”
短短幾句話,林殊仿佛寫了許久,將信收好之后,又剪下了一縷黑發用紅繩系好,十分鄭重地塞進了信封里。
霓凰診出喜脈后終于明白了自己前段時間為何如此愛哭,竟是腹中已有了與林殊哥哥的骨肉。
雖然很想第一時間與他分享這一喜訊,但想到父王已是油盡燈枯之像,而他也無法真的離開北境陪在自己身邊,還是等等再告訴他吧。
沒想到母妃卻私下去信給夫君,她是在見到那滿滿兩車從木蘭城遠道而來的補品才知道的,當然還有林殊寫下的那封信。
霓凰手里握著林殊的發坐了許久,仿佛給她注入了無限的力量,讓她有勇氣成為穆王府的頂梁柱,也做好一個母親的準備。
霓凰也拿出剪子絞下了一縷發,與林殊的系在一起放進了一個小巧精致的木盒子里,再小心翼翼地藏在枕頭旁邊,當作她的林殊哥哥就在她的身邊一樣。
林殊與霓凰還在經歷著大婚之后的第一次離別苦澀,金陵城中的景琰倒是完全另一番心情與模樣。
自打梁帝的賜婚圣旨一下,景琰這個榆木腦袋像是突然開了竅一般,開始學習如何討姑娘家的歡心了。
他知道張家小姐習了一身好武藝,除了馬球以外還擅琴,所以他先前費盡心思尋了一張上好用八寶灰的七弦,但沒有任何裝飾,便送到大梁最好的斫琴師處好好打磨,陸陸續續送去了鹿角霜、珊瑚、綠松石,但景琰依然覺得不夠。
思來想去,他憶起了那顆東海的珍珠。
是的,這一世林殊沒有說,他依然帶回來了,就像是刻在他記憶中的承諾。但當他回到金陵城的時候,林殊還在北境,后來接連發生了許多事情,這顆珍珠也就一直放在他書房的架子上。
這一世,他多了一位真心心悅的姑娘,想要把世上所有美好都捧到她的面前,相信林殊不會介意的。
“戰英!”
“殿下。”
“把這顆東珠送去顧師傅那邊。”
“是。”
算算日子,等到下聘的時候就可以送給她了。
盛國公府里,怡安正在聽母親跟她細數自己的嫁妝、陪房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事情,她本來對庶務沒有興趣,卻還是強打著精神認真聽。
“芬兒,娘剛才跟你說的,都記住了沒?”
“女兒記住了。”
盛國公夫人看女兒有些疲憊的模樣,也很是心疼,但只能說:“安兒,你也聽你爹說了,靖王的未來不會只是一個親王,那你的身份也就不僅僅是王妃了。位置越高,責任越大,你要做好一個賢內助,讓夫君沒有后顧之憂。”
或許是提到靖王,怡安難得顯出一絲小女兒的神情,倒讓盛國公夫人感到欣慰:“兒女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族利益永遠是凌駕于個人感情之上的。但是以他的品貌地位,還有未來的勢力平衡需要,他不會,也不能只有你一個人。”
桂芬心里也清楚,像父母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于她只能是奢想了。
盛國公夫人摸摸怡安的側臉,然后正色說:“娘知道靖王對你有情,那是許多閨閣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你也不要害怕,他真心對你,你也要以誠相待,不要為了名聲而故作賢良,委屈自己。女子要過好一生本就艱難,若是你都不心疼自個兒,還能指望誰呢?但若是他主動提出要納妾,你也不必吵鬧,你有盛國公府做靠山,又牢牢占著原配嫡妻的名分,任誰都越不過你去,明白嗎?”
怡安點點頭,感覺更安心了一些。
景琰可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妻子竟想了這么多,其實他不就是一個會沉迷于女色的人,上一世他除了皇后柳氏以外,也就三五個后妃,就連皇后的親祖父柳澄都曾進言后宮空虛。
既然確定了心意,景琰也不想委屈怡安,只要兩人心在一起,他相信自己能扛住梁帝的壓力,許她一個美滿的家庭。
這天,林殊正在軍營里閱兵,衛崢送來了霓凰的加急信件,原來穆王自知大限已到,不愿再拖累家人,執意停了湯藥,想要安安靜靜地度過生命最后一段時光。
其實林殊只在瑯琊山見過穆王,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副病弱的模樣,岳婿兩人也沒有什么機會互相了解。
但他從霓凰、爹爹還有其他人的口中聽過許多關于穆王的事跡,心中的敬仰之情也是一分不少。
容不得他多加遲疑,他親筆書信急呈梁帝,在景琰的進言下,梁帝算是允了林殊再次離開北境,前往云南的請求。
等他連夜快馬加鞭趕到穆王府時,府里已經有點慌亂了。
“站住,你們郡主呢?發生什么事了?”
林殊隨手攔住了一個下人,“郡主在主院里,王爺,王爺怕是不行了。”
林殊心里著急,問清主院的方向后便施展輕功,幾個跳躍就闖了進去。
守在院中的穆王心腹和副將還以為是什么賊人,反應快的幾人就要沖上去,卻被另一人出聲喝止:“那是王爺的女婿,郡主的夫君,赤焰主帥林殊。”
“霓凰!我來了!”
外面傳來林殊的聲音,小腹微微隆起的霓凰猛地轉身就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沖她跑來,有如天神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