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五，老師們講完最后一份理綜卷子，作為班主任的化學老師簡單交代了幾句假期的注意事項，最后道：“今天臘月二十三，是北方小年。我們南方人的習俗是臘月二十四——也就是明天才過小年。過年過年，那得是從小年就開始過，直到正月十五過了元宵這年才算完。咱們的假期就從明天開始直到元宵，讓同學們完完整整過個年。接下來，將是一個充滿挑戰(zhàn)的新學期，我們將為中學時代以及自己的少年時代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我在這里預祝大家新春快樂！各位，下學期見。”

在同學們此起彼伏的祝福聲中，化學老師微笑點頭一一回應后，帶著他的講義出了教室。馮菲兒跟前后左右的同學打著招呼，相互預祝著新年快樂，手上一直沒停，飛快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復習資料、卷子裝進書包，一些教輔書籍放進墻邊屬于自己的儲物柜里。

“菲兒，你是今天就回香格里拉嗎？”同宿舍的梅梅一邊打開儲物柜一邊問馮菲兒。

“明天回。”馮菲兒笑著答道：“但我今晚不住宿舍了，去賓館和媽媽一起住，方便明天趕飛機。”

“我也不住宿舍，”梅梅回道：“我爸剛才給我發(fā)短信，說車在學校門口不能停太久，讓我快點兒呢。”梅梅家在建水，從昆明開車過去大概四五個鐘頭就能到。

“哦，那你快去吧，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梅梅朝馮菲兒揮了揮手，輕快地走了，長馬尾有節(jié)律地在腦后微微擺動。

放寒假了，大家心情都不錯。

馮菲兒把放在櫥柜里的手機拿出來看了看時間，喲，已經(jīng)五點了。她和媽媽約好五點半在賓館碰頭，然后一起去婉鸝嬢孃和歐叔叔家吃晚飯。馮菲兒沒想到會在昆明見到媽媽。媽媽的解釋是，女兒的十八歲，她不能缺席。其實菲兒的生日是昨天——1月16日。因為最后一天上晚自習，媽媽就和菲兒商量，把慶生晚宴安排在了今天。據(jù)說現(xiàn)在，婉鸝嬢孃正在家為菲兒烤生日蛋糕呢。歐叔叔、婉鸝嬢孃和媽媽是大學同班同學，直到現(xiàn)在關系都那么鐵。看來，考進一所理想的大學還是十分有必要滴——至少遇見談得來的朋友的幾率都要高些。問題是，菲兒還不確定自己以后到底想干什么。像媽媽一樣當一名老師，還是像爸爸一樣……在馮菲兒心中，爸爸最偉大。馮菲兒把手機從柜子里拿出來，“啪”的一聲合上柜門，邁開一雙大長腿快步奔回宿舍拉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一邊朝學校大門處走，一邊用手機軟件打了一輛網(wǎng)約車，直奔媽媽住的酒店而去。

于娟娟是佘明明的學生。菲兒剛進初中，于娟娟已經(jīng)高三了。佘明明剛好是他們的班主任，所以同學們都知道初一新生馮菲兒是佘老師的女兒。于娟娟兩年前大學畢業(yè)，來到這家曾經(jīng)是香格里拉駐昆明辦事處下屬的賓館做大堂經(jīng)理。此刻，于娟娟看見比自己還高的馮菲兒身背雙肩書包、手推行李箱，邁著一雙大長腿步履輕快地走進賓館大門，急忙從桌后起身迎上去，笑著道：“菲兒來啦。今天放寒假了吧？”

菲兒看見是于娟娟，笑著問道：“是啊，于姐姐，我媽回來了沒？”

于娟娟搖了搖頭，說：“我下午三點接的班，今天還沒見佘老師呢？”

“哦？”菲兒瞟了一眼捏在手里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五點三十三分，便又抬頭四下里張望著，嘟囔了一句：“我媽沒回來？”媽媽說今天下午要去和外公道個別，五點半之前會回賓館。媽媽一向守時，她總是說守時是一個老師最基本的素養(yǎng)之一，怎么可能現(xiàn)在還沒回來？

于娟娟看菲兒的表情變得有些恍惚，連忙上前打算接過馮菲兒推著的行李箱，口里說著：“菲兒，還沒吃晚飯吧？如果沒有其他安排，我?guī)湍愫唾芾蠋熢诓蛷d預定一份兩人餐怎么樣？主菜就松茸燉雞。雖然現(xiàn)在不是產松茸的季節(jié)，雞可是從咱們香格里拉運上來的。”

還沒回過神來的馮菲兒并沒有聽清楚于娟娟在說什么，只意識到于娟娟要把行李箱從自己手中接過去——怎么能讓學姐替自己搬行李？她急忙護住箱子，口內連連說道：“于姐姐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能行的。”

見菲兒如此，于娟娟笑著收回了自己的手，說：“那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去餐廳給你們訂餐吧？”

“嗯？什么？”菲兒一臉茫然。

“今天的晚餐給你和佘老師訂個松茸燉雞怎么樣？就在咱這兒的餐廳。”于娟娟耐心地向菲兒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建議。

“哦……”馮菲兒應了一聲，及至最終聽明白于娟娟到底在說什么，連忙又道：“謝謝于姐姐，這個也不用。媽媽說明天就要回去了，晚上和朋友約好吃飯。我們說好我把行李放房間就要出去的……”一邊說著，菲兒忽然想到，媽媽不會遇到什么事了吧？她忍不住瞟了一眼手里的電話，以往有事耽擱了，媽媽總是會提前和她聯(lián)系的呀，今天這是怎么了……

于娟娟一直把菲兒送到電梯間，口里一邊安慰她道：“說不定佘老師已經(jīng)在房間等你了，只是我碰巧沒和她打上照面。”——說著，替菲兒按了電梯——“菲兒有房卡的對吧？我記得佘老師開房的時候要了兩張房卡，說是給你留的。”

馮菲兒走進電梯，轉身對于娟娟笑著道：“是，我有房卡，謝謝于姐姐。”一邊將顯示數(shù)字4的電梯鍵摁亮，看著于娟娟微笑的臉龐被緩緩關閉的電梯門隔在了另一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