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婉鸝在廚房默默清理著烤箱，家里顯出一種不尋常的安靜。歐一鳴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6：57。佘明明說過她和馮菲兒六點半之前會到，她向來守時，即使有事耽擱了，也一定會提前打電話給婉鸝的。今天這是怎么了？

歐一鳴起身來到妻子身邊，說：“快七點了，要不，咱打個電話問問？”

嚴婉鸝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手機，歐一鳴回身把電話遞到她手上。嚴婉鸝用干毛巾擦了擦手，撥通了佘明明的電話，按下免提。電話那頭傳來的女聲字正腔圓的告訴她：“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稍后再撥……”

嚴婉鸝抬頭征詢地望著丈夫，歐一鳴略想了想，說：“給菲兒打一個？”

菲兒的電話同樣是占線。婉鸝掛掉電話，嘟囔道：“說不準是她母女倆正在打電話，咱再等等吧。”

當嚴婉鸝七點半再打電話給佘明明時，電話那頭的女聲改變了說辭：“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再次撥打菲兒的電話，無人接聽。

婉鸝望向丈夫的目光有些迷離，片刻后才說了句：“明明是遇到什么事兒了吧？”歐一鳴沒說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一片靜寂中，嚴婉鸝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瞥了一眼手機便迅速抬起頭對丈夫道：“是菲兒的電話。”也沒等歐一鳴回話，就摁下了接聽鍵，沖著電話道：“喂，菲兒嗎？你和明明……”

還沒等嚴婉鸝把話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的馮菲兒說道：“婉鸝嬢孃，我媽媽，我媽媽她…哇…”聽的出來，馮菲兒剛開口的時候還在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但一說到“媽媽”兩個字的時候，情緒便再也不受控制，在電話那頭失聲痛哭起來。

電話這頭的婉鸝“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不由高了八度，對著電話叫道：“菲兒，菲兒……你先別哭，你媽媽，明明她怎么啦？菲兒……”

嚴婉鸝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丈夫從手里抽走了。歐一鳴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背，說：“你先坐下，我來跟她說吧。”作為四十多歲的高齡孕婦，凡事小心為要。

“喂，菲兒……”歐一鳴對著電話說道：“我是歐一鳴。”

“歐叔叔……”菲兒在電話那頭哭著叫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

歐一鳴對著電話問道：“菲兒，你現在在哪里，我馬上過來。”

“我……我在殯儀館……”

歐一鳴手一抖，順勢把電話換到了另一只手上，不動聲色地看了妻子一眼，從婉鸝的表情來看，她并沒有聽見菲兒的話，便一邊接電話，一邊朝陽臺走去，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對著電話道：“菲兒，你別著急，我馬上過來。你在二環北路對嗎？”聽到電話那頭馮菲兒嗚嗚咽咽地應著，歐一鳴又道：“我現在就開車出門，你就在那兒的大門口等我，大概三十分鐘能到。菲兒，聽我說，這是你婉鸝嬢孃的手機，我現在把電話掛了，待會兒用我的手機跟你聯系，好嗎？”確認菲兒聽清楚他的話之后，歐一鳴把電話掛斷，將手機還給了妻子。

面對一臉擔憂的嚴婉鸝，歐一鳴語氣平穩地道：“嗯，大概是佘明明出了點……事兒，馮菲兒在電話里也說不清楚。小孩子嘛，心里急，我這就過去看看，你身子不方便，待在家里，餓了就先吃點東西。”一面說著，眼睛不由自主望向妻子還不太明顯的肚子，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

“到底什么情況？菲兒一上來就哭的不行，事態很嚴重嗎？你說去二環北路，二環北路哪兒？佘明明跟我說的是今天下午去看看她爹，她爹不是住世博園那片嗎？怎么跑二環北路去了……”嚴婉鸝滔滔不絕著，簡直就是十萬個為什么，歐一鳴有些招架不住。他抬手環住妻子的肩膀，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說：“我這就過去看看，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向你匯報，OK？”一邊說著，拎起躺在沙發上那件出門穿的羽絨服，來到門口打開鞋柜換鞋。嚴婉鸝跟在丈夫身后，待歐一鳴換好鞋準備出門時，突然說道：“明明不會出什么事了吧？我怎么突然覺得心里頭拔涼拔涼的。”

歐一鳴手放在門把上，看著妻子笑了笑，說：“人這一生說長也長，啥事兒都有可能遇到。”說著，伸手另一只手在婉鸝挺直鼻梁上輕輕一刮，說：“自己先吃，別把我兒子餓壞了。”

婉鸝咧嘴一笑，作勢打開丈夫的手，道：“滾，你怎么知道是兒子，我偏說是女兒。”

“女兒更好，佘明明這些年也多虧有菲兒……”一邊說著，一邊開門出去，最后囑咐了一句：“有什么事電話聯系。”便把家門輕輕合上。

離開了嚴婉鸝的視線，歐一鳴的臉色不覺有些嚴肅，他快步朝車位走去，手里已經撥通了馮菲兒的電話，對著電話說道：“菲兒，我現在已經出門了，你不要掛電話。還有，用你的手機發個定位給我，好嗎？”

“好的。”電話那頭的菲兒答道：“對不起啊，歐叔叔。我想起來媽媽跟我說過，說婉鸝嬢孃懷小寶寶了，我不應該打電話給她的……”

菲兒的懂事讓歐一鳴心里一緊，他一邊用鑰匙打開車門，一邊對著電話道：“菲兒，我很高興你能第一時間給我們打電話，謝謝你的信任……現在，我已經上車了……”歐一鳴說著，拉開車門坐進他那輛越野車的駕駛座上，把電話摁下免提，插進駕駛臺上放著的手機架上。關上車門，隨即發動了車子。這時，手機“叮咚”一聲，點開微信界面，菲兒把位置發過來了——果然是殯儀館，歐一鳴的心往下一沉，不覺和后視鏡鐘的自己對視了一眼，平穩了一下情緒，觀察了一下周圍，緩緩發動車子駛離車位，一邊對著手機字斟句酌，說道：“菲兒，我已經在路上了，到你那兒需要二十多分鐘。就像你說的，婉鸝嬢孃懷了寶寶，所以沒有跟我一起過去。現在，跟我說說發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些什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