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芯回去后就收拾了東西，重要的證件都收進了行李箱里，又拿了幾件衣服，衣柜里就沒有便宜的，把一切準備好后，讓保姆做了飯離開，她坐在沙發上等著蔣凌泉下班回來。

男人今天回來的很早，沒有應酬的酒味，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模樣好像還停留在青春年少時，一如兩年前一見，絲毫未變。

一進來就抱住溫柔的女人，送上熱烈的吻“我回來了。”

程芯嬌嗔著推他“別鬧，上去收拾一下，下來吃飯。”

他挑眉不聽，一把抱起女人就上了樓“陪我。”

一瞬間失重，程芯緊緊摟住男人的脖子，發出驚呼“…放我下來。”

男人一步做兩步，飛快走進電梯，按下了四樓的按鈕，電梯迅速上升，等蔣凌泉把她放下時已經到了臥室了。

程芯輕拍了一下人，認命的陪著他換家居服。

吃過飯后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蔣凌泉陪著她看每天都會看的電視劇，將女人圈在懷里，很是放松。

“我們分手吧。”

毫無防備，毫無鋪墊。

蔣凌泉一愣，低頭看著她，被圈起來的女人背對著她坐，看不清表情，他僵硬的笑著“開玩笑？”

只覺得是電視劇里的情節讓她看的不舒服了，輕輕拍著她“只是電視劇罷了，別怕，我們不會分開的。”

女人搖搖頭“認真的。”

意識到不是說笑，他那份輕松愉快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那心疼和安慰像一巴掌一樣打在他的臉上。

蔣凌泉皺著眉頭，壓抑著心里的怒火，不解道“為什么？”

他是迷茫的，在他看來，蔣凌泉和程芯的感情發展很平穩，沒有爭吵，他鼓勵她所做的一切，為她兜底，教她為人處事，把最好的一切給她，尊重她，愛護她，應該是個合格的戀人。

“我哪里做讓你不開心嗎？”

“你說出來，我改正，我們不是很好嗎？”

蔣凌泉輕聲細語，可程芯就像啞巴了一樣，不吭聲了。

空氣中寂靜著，男人攥緊了拳“你是不愛我了嗎？”

程芯還是不說話，不給予任何的回答，就這樣冷著，靜著。

之前蔣凌泉最是喜歡她這個文靜的性格，現如今卻恨不得掰開她的嘴，只為了讓她說一句嗯也好。

程芯也是煎熬的，眼睛里蓄滿了淚，要落不落的，緊緊咬著下唇不發一言。

“為什么！”蔣凌泉伸手把懷里的人調了個個，看著她的眼睛，惡狠狠的樣子。

“我…”程芯還沒說出來什么，男人一下就脫了力。

面前的人如此可憐的模樣，他的心軟的酸澀，無能為力的感覺彌漫，這是他從沒體驗過的情緒。

順風順水了三十年，人生頭一次栽跟頭就是在程芯身上，吃了把感情的苦，嘗到了悲痛的淚。

他很聰明，有什么猜不出來的“我媽給你什么了？”

程芯趴在他身上，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軟軟的樣子，好似熱戀般“…蔣夫人她，給我一份工作還有學校上學的通知書。。”

蔣凌泉突然笑了，笑聲可悲“就一份工作和上學的機會就讓你退縮了？同意了？”

他把身上的女人輕輕放在沙發上，自己站起來踹碎了玻璃茶幾，玻璃碎片落了一地，有那么一片還劃在了他的小腿上。

什么教養，溫和，禮儀，謙遜，穩重，他都統統如進了狗肚子里一般，只剩下了本能的發泄。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蔣凌泉，什么意氣風發，矜貴高雅，統統消失不見，整個人如同快速衰敗的玉蘭，莫名的狼狽不堪。

“操！

程芯，我就這么不值錢？！

在一起這么久，你想要和我說我能不給你辦？！

你就這么給我賣了？你真是好樣的！媽的！”

接連摔了不少東西，程芯只低下頭任由他發泄，小聲說道“不一樣的。”

“又特么什么不一樣！”他摔了客廳里給女人晚上照亮的臺燈，一地碎片。

別墅里的傭人不敢上前，在廚房那塊驚恐的看著。

“不就是上學證明嗎，我也給你搞了，還沒等我給你看，你就拿了我媽給的東西要了我提分手！”

“程芯，我對你不好嗎？”

他茫然的看著她，短暫的發泄后那些個與生俱來的品德讓理智回歸占據主導，不再像剛才那般過激。

他站在碎渣里，身形挺拔，執拗的看著面前不曾落淚哭泣的女人，細細數著。

“你和我在一起一年，我從來沒碰過你，點到為止，我認為我們需要在一個重要的時候進行到下一個節點。

你要學服裝設計，我就陪你開始學，拿這個工作都推了又推。”

“我不僅要看管公司上的大小事務進展情況，還要跟隨著家里學習家族管理，從一開始就有著無數的壓力，我不在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把你公之于眾，希望給你安全感，至今我的朋友圈還是咱們兩個的合照。”

“我和他們做抗爭，不想認輸，不想同你分開，我想和你結婚，組建家庭，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在我的背后狠狠的捅了我一刀？”

“我從不干涉你過多，也不會阻止你的一切腳步，程芯，你還想要什么？”

“金錢，權力，名分，地位，平安，幸福，愛，只要是你說出來，我就給你，我從不吝嗇于你。”

他的表情如同籠中困獸，說著說著低了聲音，嘶啞著，壓抑著。

程芯攥著沙發上的毯子，電視劇的聲音還在放著，只有微微的聲響。

劇情里的女主垂著海風，整個人扶搖而上，她說“我想見識大漠孤煙，江南煙雨，浪蕩江湖，行俠仗義。”

程芯找不到理由拒絕面前的人，可她清楚，現實的一切跨不去，今天愛能抵萬難，明日也可消散無蹤影。

家世是鴻溝，中間不僅僅如表面一樣只有一條懸崖要跨。

見識，談論，姿態，氣質，底氣，除了這些還有許多道需要邁過去，程芯愚昧，她不是那個合適的人。

她愛蔣凌泉，可她不能毀了他，也不想讓這份感情走到相看兩厭的地步，及時止損是最好的結局。

她聽著劇里女主的話，想了想。

“自由。”

蔣家有太多的枷鎖，如同金燦燦的牢籠，程芯不敢邁進，蔣凌泉怎樣也飛不出來。

自由。

蔣凌泉徹徹底底的愣住了，最后苦笑一聲。

蔣凌泉兩步上樓，程芯看過去，他沒有兩分鐘就下來了，拿了一堆東西扔在她身上“拿去，找你的自由吧，滾！”

他拽著程芯，把這些東西一隴起來，劃拉進程芯的包里，又拿著她的行李箱，給她穿好鞋子和外套“不是分手嗎？走吧。”

他像是突然冷靜了下來，就在給她穿衣服的時候。

“程芯，離開后走的越遠越好，別讓我再見到你。”

他放了狠話，程芯看了他一眼，拿著東西，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看到那人在門口的欲言又止，沒看到他的搖擺不定，也沒看懂他眼里那份深沉的愛意。

后來的故事其實就沒什么說的了，她拿著錄取通知書去了國外上學，瑞士的一所大學，花銷很大，她并不缺錢。

離開后她找了個酒店住了一天，打開包的時候發現蔣凌泉給了她很多東西，五六套房產證，車鑰匙四輛，兩張卡，其中一張還是他的副卡。

他給她買的那些項鏈也卷成一圈放在了包里，一共是十三套，得虧她那個包大，要不然還真裝不下。

看到東西時她就落了眼淚，從一滴變成了淚流滿面，撕心累肺的哭喊發泄。

酒店隔音效果較好，要不然早就讓人找上門來了。

第二天她就拿著之前辦好的護照登上了飛機，她沒和家里人說，直接走了。

瑞士沒什么太讓她驚喜的，日子有條不紊的過著，她的生活穩定了就和家里說了現在的情況，沒什么變化。

找了個大平層住著，添置了不少的家具，偶爾還會想起那個人。

在這里的半年，她從國內的朋友那聽到了蔣凌泉的消息，他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訂了婚，程芯的心跳漏了幾拍，卻沒有回國的打算。

他們就隔同兩條分界線，誰也不曾回頭看。

一年后聽說他結婚了，她只是把自己的祝福給了那個傳話的朋友，讓他多隨點，把她那份也隨了。

后來也總會聽到國內的一些八卦，但是也只聽聽，她在瑞士定了下來，長居于此處，住在洋樓里，養了盆玉蘭花，花開了的第二年過年的時候回國了。

她沒留意上京的一切，安安靜靜的過了年，好像真的放下了，年一過她就飛回了瑞士。

蔣凌泉的微信她沒有刪掉，那個人再也沒發過朋友圈，第三年，他換了頭像，一張月亮的照片。

朋友圈也更新了，是一張小寶寶的照片，程芯沒點贊，滑了過去。

［蔣凌泉：Monhiver，lesquatresaisonsdurent.［圖片］］

下雪了。

好像他們經歷的第一場雪。

瑞士漸冷。

某一天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她從睡夢中醒來，沖了杯熱乎的花茶，坐在沙發上繾綣的看著老電影。

一束郁金香出現在門口，有人按過門鈴就走了，只留下了花束和上面的一張明信片。

上面是下了雪華麗時尚的瑞士街頭，好像隨便拍的一張照片，后面是一段文字。

8011.28公里，4977.98英里，七個小時，下了雪的瑞士也沒有那么好。

程芯收了這張明信片，放在了一本書中夾著。

《在迦南的那一邊》

程芯畢業當了設計師，開了家自己的工作室。

后來再次回國過年時，看到了蔣凌泉，他當年出的那筆錢讓這個小城市的發展好了不少，市長邀請他吃飯。

她就是在那條修好的路上開的飯店里看到的他，好像沒有什么變化，五年了。

最后只有一句“好久不見。”

男人沒回應，冷硬的向前走。

她低著頭輕輕地笑了一聲，就當曾經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她也要趕路了。

程芯再次踏上機場的旅程。

那個小老頭子離開了，去找小老太太了，年變得冷清了。

她給父母找了保姆，年紀大了不適合同她出國定居了，但是給報了旅游團，環游世界。

明年，她就不回來了。

蔣凌泉。

你的愛像雨聲，

落下時沉默無聲。

我的愛像一陣風。

吹落又吹散。

你心的那場雪停了嗎。

心里經久不變的冬天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