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帶她們來到澡堂,讓她們先去梳洗干凈,換上新衣隨后去集合。
“你留下。”
不知道她在叫誰,扶云和蘇晏繼續往里走。
女人再次開口:“那個小乞丐,我叫你留下。”
踏出去那只腳還沒挨到地面,蘇晏收回腳,轉身看向女人。
見蘇晏回頭,女人點點頭,“對,就是你,跟我去另一個地方。”
兩人都有一瞬遲疑,蘇晏察覺到扶云抓著她的手臂的手緊了些。
她們在這里想活下去,現在能做的就只有乖乖聽話。
蘇晏抬腳走向女人。
扶云只能看著蘇晏被帶走,她在心中默默祈禱蘇晏不會有事。
女人把蘇晏帶到一個小院,院里種著大片花草,院落正中央有棵枯樹,一本被翻開的書靜靜躺在枯樹下的石桌上。
這個院子里陳設布置,與之前那處房屋的構造截然不同,這里更像是私人院落,每一處都布置精心富有巧思。
可以看出,院落的主人,是個對生活品質有著極致追求的人。
“你就是咬斷生那個小鬼?”女人突然問。
蘇晏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總不會是想幫他出氣吧?
蘇晏低著頭沒吭聲,女人卻“噗呲”一笑。
蘇晏不明所以抬頭看她,她笑得很開心,好像斷生被咬是一件讓人很高興的事一樣。
“干得好,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見女人是真的開心,臉上沒有一絲變化,蘇晏暗中松了口氣。
女人又說:“你以后就住這里,養好傷后再參加訓練。”
蘇晏一怔,他們四處抓人來參加那什么選拔,不就是想自小培養為自己所用嗎?
那不應該,不管他們死活直接訓練嗎?
居然會讓人先養傷再訓練,未免太有人性了點。
“為什么?”蘇晏直接問出口。
“嗯?”女人沒聽懂。
“不應該直接訓練嗎?為什么還要等我養好傷?”
女人低頭盯著蘇晏好一會,來梨苑的路不算短,可以說有點遠。
蘇晏拖著受傷的腿走不快,仍緊跟著她,眼睛時不時瞟向四周,有盤算有探究,唯獨沒有害怕。
同齡孩子都在害怕哭鬧,就只有她,一直在觀察,膽子頗大,一點不背著人。
就是不知道要是少主知道她是個姑娘會不會生氣。
不是驚鴻閣太人性,而是驚鴻閣那紅衣少主看上了她。
“我叫曇煙,曇花的曇,煙花的煙,你叫什么?”
她沒回答蘇晏的問題,而是做起自我介紹來。
“蘇晏。”
曇煙又問:“哪個字?燕子的燕,還是哪個?”
蘇晏思索片刻,說:“河清海晏,那個晏。”
一道聲音從蘇晏身后傳來。
“蘇晏,”他低聲念著她的名字,“倒是個好名字。”
曇煙拱手彎腰恭敬道:“少主。”
蘇晏回頭,短暫思考片刻,學著曇煙的動作,拱手彎腰,“少主。”
“嗯。”紅衣男孩淡淡嗯一聲。
他走到石桌前翻動書頁,半垂著眸子,漫不經心地替曇煙解釋蘇晏剛剛的問題:“讓你先養傷是避免你死在中途,就算沒死,你這一身傷最后也會影響選拔結果。”
“驚鴻閣不養閑人,每個來到這里的人,都要展現出自己的價值,才有機會活下去。”
他抬頭睨蘇晏一眼,語調很慢,問:“你明白嗎?”
這個人年紀雖小,卻在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那是屬于上位者的威懾。
蘇晏低眉垂眼,溫聲回答:“明白。”
以前她從不知道驚鴻閣這個組織,也不清楚他們具體是干什么的,現在她一時半會應該是走不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蘇晏知道在這里她那些小聰明沒有用,只有先活下來,才能為以后做打算。
男孩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敲了敲,眉尾微動,他側目仔細打量面前這個小乞丐,他問過央古有關這個小乞丐的事。
在央古的講述中,這個小乞丐性格孤僻,對周圍時刻保持著警惕,就算睡覺都是坐著睡的。
當時央古有意接近他,本意是想等他放松警惕再出手抓人,誰想晚上抓人時,他們卻怎么都找不到這個小乞丐。
央古在城中尋覓良久,斷生催過他多次,可央古就是舍不得這個特別的小乞丐,說什么都要找到他。
正因他這份執著,他們當真在快要離開臨齊縣時碰上了剛從外面回來的蘇宴。
央古不知道這小鬼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離開的臨齊縣的,他再一次贊嘆他的聰明,認為為他浪費的那些時間是值得的。
蘇宴看似恭順乖巧,其實她的語氣里沒有半分恭敬,平靜,淡然,沒有一絲起伏。
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我叫池禮,你以后就跟著我,我正好缺個影衛。”他要把蘇宴變成他手中最快的刀,他甚至已經想好怎么訓練蘇宴了。
這時曇煙走上前來,彎腰用手半遮住嘴在他耳邊輕聲道:“少主,她是個女孩。”
池禮聽后眉毛一擰,有些不相信,“央古不是說她是個男的嗎?”
曇煙:“額......”
說實話,要不是她親眼看見蘇宴從女寢走出來,她也不信,別的不說光看蘇宴那張臉就很難相信這會是個小女孩。他們抓回來的乞丐不少,但像蘇宴這樣的還是獨一份。
最開始曇煙還疑惑,斷生說蘇宴在西廂房時,他的表情為什么有幾分奇怪,估計他也沒想到蘇宴是女兒身。
“她這樣子很難不讓人看錯吧。”
兩人齊齊看向蘇宴,蘇宴也在看他們,似乎并不覺得自己這一身有什么不妥。
六目相對,一時誰也沒吭聲。
池禮細細一想,閣中也不乏有女影衛留在閣中為各個長老賣命,蘇宴這樣子看起來也就一般,他想留個人下來,他爹應該不會過多干涉。
沉默半晌,池禮說:“罷了,也留下吧,萬一她天資卓越,未嘗不是一把好刀。”
就這樣蘇宴被留在池禮身邊,等待未來的某一天成為他的影衛。
她入梨苑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池禮實在無法忍受蘇宴現在這副樣子,吩咐人,務必要把蘇宴從頭到腳都洗干凈,最好把她的皮都刷一遍。
蘇宴被兩個侍女架入洗浴房,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偽裝被撕去,越多人見到她,那她的處境就越不安全。
她身上實在有太多傷,兩個侍女給她洗澡時著實花了一番力氣,特別是她那雙手,十個指甲只剩兩個還在手指上,其他指甲像是生生被拔下一樣,撕裂的肉里還嵌著些細碎石子。
她們給蘇宴清洗時盡量放輕動作,蘇宴沒有叫喊呼痛,她們還以為蘇宴感知不到疼痛,直到她們將水澆到她手上。
蘇宴的手一直在顫抖,呼吸變得急促,汗水混著頭發上滴下的水珠一起砸進浴桶。她們才發覺蘇宴有多痛,但她仍沒吭聲。
等蘇宴洗好,所有傷口也處理好,已經是三個時辰后,幾乎沒有片刻停留,她直接跑去找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