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很快消失在樹林中,少年與蘇晏面面相覷,沒有一人開口。少年暫時還沒摸清蘇晏的意圖,他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蘇晏眼中的殺意不像演的。
從進入林中開始,他就在找尋蘇晏的身影,她太能藏了,以至于他頗費了些時間才找到她。
不過在他看來浪費的這些時間都是值得的,蘇晏將是一個很好的盟友。
“我叫常百,相信我,與我結盟對你沒有任何壞處。”常百努力散發著善意。
太陽逐漸西沉,日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落在蘇晏身上,那雙眼睛是如今她身上唯一能稱得上漂亮的一處,琥珀色的瞳孔,在日光下愈發透亮,她的眼中噙著一點笑意,冷漠又疏離。
少年從她眼中看出兩個字:不屑。
十分不屑。
有那么一刻,他覺得眼前這個人狂妄的有點不著邊際了,她仿佛天生就認定自己不會輸。
如此狂妄的人日后鐵定會遭報應。
“你覺得你能幫我什么?”蘇宴突然開口。
見蘇晏態度終于松散些,常百臉上的笑才多出一絲真心實意,“我可以幫你拿……”
常百自信出聲,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蘇晏從懷中摸出一塊黑色木牌,與他那塊別無二致。
沒說完的話此時猶如一根卡在喉嚨里的遇刺,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他屬實是沒想到蘇宴身上會有兩塊木牌,難怪會那么輕易將那塊木牌拱手讓人,原來是早有準備。
兩人無言對視一陣,常百干笑兩聲:“妹妹,你這樣可就不好玩了。”
蘇宴捏著手中的木牌,指腹輕輕摩挲著木牌上的字,垂眸思索片刻,她抬眸一笑竟答應了對方。
“好啊,我答應與你結盟。”
蘇宴眉眼彎彎,儼然一副和善溫柔的模樣,與剛才相比簡直像變了個人。
態度轉變之快,反倒是讓常百心生猶豫,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內心的直覺告訴他,蘇宴極有可能在給他挖坑。
蘇宴臉上的笑容更盛,像是發出邀請,她走向常百:“走吧,天要黑了,我們該去找扶云了。”
不知道為什么,蘇宴每走近一步,常百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一分,以至于蘇宴剛邁出兩步,他就立馬抬手叫停,“妹妹,你先等一下!讓我想一下!”
“還有什么可想的,趕緊走吧。”
蘇晏故意加快步伐,像是怕常百突然跑掉一樣,她雖笑著,可眼底藏著殺意。
再配上她反常的態度,常百心中頓時升起危機感。
沒有任何猶豫常百轉身就跑,“你讓我思考一下,我等會再來找你!”
蘇晏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眼中笑意散去,由此可以看出這人還怪惜命的。
沒有過多停留,她把木牌放回懷中。
淡淡的血腥味仿佛凝滯在空中,久久不散,蘇晏盯著指尖上那半抹紅,沉默許久才朝扶云的方向走去。
選拔之后,一百多人又能活下多少呢?
這片偌大的山林中又埋藏著多少無辜冤魂?
*
在天色徹底暗下來前,蘇晏在一個枯樹洞里找到縮成一團的扶云。
她眼睛紅的像兔子,一見到蘇晏她立馬撲過來,差點沒給蘇晏勒斷氣。
蘇晏第一次知道,人的眼淚是可以像小溪一樣源源不斷往下流的。她一邊感嘆扶云能哭,一邊安撫。
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度過了一個寧靜的夜晚。
選拔最后一天,注定不會平靜。
清晨,天邊剛吐出一抹魚肚白,一道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山林。
“啊——”
扶云渾身一抖,瞬間睜開眼四處張望,她的手不自覺捏緊蘇晏的手,呼吸也變得急促。
蘇晏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在扶云手上拍了一下。
她們躲藏的這個樹洞還算隱蔽,幾叢雜草將洞口蓋住,加之洞口較小,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扶云很快冷靜下來,一雙眼直直看著洞口,屏息凝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我把木牌給你們,求求你們別殺我!”
“呸!慫蛋,一點骨氣都沒有。”
爭吵聲傳入兩人耳中,蘇晏微微側耳,那道求饒聲似乎有些耳熟。
他們肆意辱罵嘲弄著求饒那人,笑聲狂妄刺耳,伴隨著利器割破布料的聲音。
不敢想那會是怎樣一出慘劇。
不過幾息外面突然沒了動靜,靜如死水,就好像那行人從未來過一般。蘇宴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風拂過地面,樹洞前的雜草隨著風沙沙作響,偶有幾聲蟲鳴,這個清晨又回歸于寧靜。
雖說她們躲藏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比較安全的,但是這在另一種情況下,她們的處境也是極其被動的,那個洞口是她們唯一的出路,如果被人發現端倪,無疑她們就將成為待宰羔羊。
就連稍顯遲鈍的扶云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她抓了抓蘇宴的手,蘇宴回頭對她輕輕點頭,驗證了她心中的猜想,剛落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有蘇宴在,扶云倒是沒有之前那么慌亂無措。蘇宴拉起她的手摸向地面,起初她并不明白,直到指尖觸碰到她們腳下細軟的沙土,她好像有點懂了。
見她會意,蘇宴點點頭。
蘇宴拾起隨身攜帶的木棍,正思考著如何破局,還沒想清楚只見一個影子從自己身旁快速竄出,在她震驚的目光中,扶云的衣角消失在洞口,來不及思考,蘇宴緊跟著沖出。
扶云閉著眼猛沖,嘴里大喊著:“我跟你們拼了!”
晃眼的日光照的人睜不開眼,扶云橫沖直撞往前跑,她的眼中睜開一條縫,迷迷糊糊間她看見一個人影,沒有絲毫猶豫,雙手奮力往前一揚,漫天沙土四散開來。
“扶云!”
一切發生的太快,完全是蘇宴意料之外的情況。
“咳咳——咳,咳咳——”
揚完手里的沙子,扶云把手伸進她剛剛系起來的衣兜里,抓起一把沙子繼續揚。
“別揚了,別揚了,咳咳——”
剛剛在洞里,蘇宴聽的還不夠真切,現在聽著那道聲音愈發耳熟,透過飛揚的沙土,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愣了一下,心里繃緊的弦,松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