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視的那一瞬,江予枝直接愣在原地。
她看著那道有些陌生的身影,后知后覺才發現是沈縱!
和看到集團主頁那張證件照的心情完全不一樣。
這張臉還是很帥氣的,只是眼前的沈縱比照片上要狼狽許多,一點都沒有她記憶中那股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想想也是,畢竟過去十年了。
宴會廳內燈光昏黃,江予枝身材嬌小,站在角落里大半個身子都隱在了暗處。以至于元特助和小李追上來順著沈縱視線望過去的時候,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江予枝也覺得沈縱沒有看到她,她干脆也裝作沒看見,靠在餐車旁繼續吃東西。
直到——
“江予枝。”
周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縱嗓音沙啞,輕緩中透著一絲倔強的堅定,像是平靜湖水突然被人投擲一顆石子后泛起褶皺的湖面。
江予枝心里咯噔一下,嘴邊的小餅干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抬頭再次看過去。
隔著人群,他的目光精準的落在她身上。
他看到她了!
這一瞬間,江予枝甚至萌生出一種錯覺。
站在哪里都無所謂,沈縱總是可以在人群里找到她的身影。
現在是,過去也是。
無論什么場合,他總是第一眼就能發現她。
“沈總,大家都在看……”元特助也不知道沈縱為什么突然抽風,但是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眼下最重要的是這場訂婚儀式。
老爺子很看重沈家和景家的聯姻,如果今天的訂婚宴出了差錯,他毫不懷疑老爺子會放話,沈家誰能娶景家大小姐誰就是沈家下一任話事人。
要知道,沈父養在外面的那些私生子早就躍躍欲試了。
其中最猖狂的就屬沈二。自從知道江予枝的事后,這些年明里暗里沒少往沈縱身邊送替身,長得像的,聲音像的,身材像的,性格像的,層出不窮。
好在,沈縱雖然會發瘋,但從來沒有上鉤。
這些替身在他身邊停留的時間平均都沒有超過一分鐘。
基本上看一眼,他就會把人丟出去。
起初,他還以為沈縱病的不算嚴重,只是執念太深,短時間內放不下而已。
后來沈縱再一次發病,他才知道,沈縱要的從來不是什么替代品!
沈縱總是說著沒有人像她,一邊又寄希望于下一個沈二送過來的是江予枝本人……
從那之后,他就知道沈縱徹底沒救了。
他小聲勸著沈縱,后者置若罔聞,靈魂似乎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只剩下一具軀殼狼狽的站在這里,像是往年每一次江予枝忌日的時候,站在路口沉默痛苦的雕像。
元特助驚醒。
對啊,今天是江予枝的忌日。
怪不得沈縱突然發瘋。
人群再次躁動起來,隔著窸窸窣窣的聲音,沈縱喉結上下滑動,艱難開口:“為什么現在才來。”
細聽,聲音還有一絲委屈。
元特助倒吸了一口氣,知道他這是發病了。示意身后的保鏢把人帶出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宴會廳里不知道哪個角落里突然傳來很輕的一聲:“啊?”
完全是下意識的疑惑,反應過來,江予枝瞳孔一震,連忙捂住嘴巴。
這一聲輕飄飄的顯得格外不真實,元特助都以為自己也出現了幻覺,睜大眼睛再次看向那個黑漆漆的角落。
剛剛在八卦的幾位小姐如今被死死的盯著,表情惶恐,以為沈縱聽到了她們的談論。
同樣坐立不安的還有她們身后的江予枝。
氣氛實在是太奇怪了。
今天是他的訂婚宴,又不是她打復活賽。
她不太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和沈縱相認,難免會喧賓奪主。
大家認出她的話,估計接下來大家應該無心在意沈縱的訂婚宴了。
畢竟在場的誰見過死人詐尸呢。
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勁爆的呢?
這樣想著,江予枝掏出手機。
準備給他發消息時才發現他剛剛打來的未接電話。
手指停頓了兩秒,她快速打字,【你先忙,結束了給我發消息哈。】
消息發送成功,江予枝轉身又從桌上拿了兩塊小蛋糕,彎下身子從后面溜出去。
她跑的很快,自然沒有聽到身后桌子被掀翻的聲音以及賓客的尖叫聲……
——
后門是工作人員的專屬通道,這個時候并沒有人經過。
江予枝叼著一枚小蛋糕,空出一只手查看消息。
消息發出去兩分鐘了,沈縱并沒有回復。
想到這會兒儀式應該已經開始了,他大概在忙。江予枝默默退出對話框,打算找個涼快的地方坐下邊吃邊等。
腳下調轉了一個方向,還沒邁出去,手腕突然一緊。
“……”
江予枝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手一抖,小蛋糕就這么砸在了地上。她驚恐的轉過頭,在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后,猛然吐出一口氣。
她用力捶了一下對方的手,“你有病啊!嚇我一跳!”
沈縱甚至不敢眨眼睛,那雙猩紅的眼眸直勾勾的攫住她的身影。
他沉默著,細細地感受著掌心下跳動有力的脈搏。
鮮活的,熾熱的。
是活生生的……江予枝!
江予枝還沒站穩,就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陌生的氣息頃刻間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像是撞上了一堵密不透風的圍墻。
到嘴邊的話止住,她輕輕嗅了嗅,腦子一抽,問:“沈縱,你換香水了啊?”
沈縱是不用香水的。直到十七歲生日那天,她送了一瓶給他。
從那之后,他經常會用。漸漸地,她就習慣了他的氣息。
從背后抱住她的男人身形一僵,良久才否認:“沒有。”
他撒謊了。
那瓶香水早就停產了。
所以后來,他再也沒舍得用過她送的那瓶。
江予枝也沒多想,戳了戳他的胳膊,“抱一下就行了,趕緊松開我。”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他懷里鉆出來。與他拉開一絲距離,她抬頭望著他,目光觸及到他眼角的晶瑩,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止住。
頭頂的白熾燈明亮刺眼,江予枝下意識瞇起眼睛,來不及適應光線,她迅速往前邁了一步,湊近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記憶中,沈縱親爹死的時候,他好像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那個時候她甚至懷疑,如果不是因為葬禮上有媒體在,他大概能直接笑出聲來。
而現在,他居然……
“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