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一聲。
長虞蓄起罡風相擋。
謝凌鳶不過筑基巔峰，合體境的罡風英勇霸道，可抵千軍萬馬，震得她全身發顫，虎口發麻。
她連連后退，退到門邊才堪堪站定。
站定后，喉頭一腥，猛地吐出兩口血。
“你果然有問題。”
長虞轉過身，長眸冷若劍光，夾雜無數肅殺的寒意，狠狠刮過謝凌鳶的臉。
謝凌鳶喘了兩口粗氣，擦干凈嘴角的血，似笑非笑道：“師父修為大不如前啊。”
若是從前，她哪里還有機會活，恐怕罡風一出，她已神形俱毀。
不像現在，只是臟腑受了損傷。
她掏出兩顆藥丸服下，眼睛死死盯著長虞，伺機而動。
長虞亦看著她，眸光森然卻平靜，如看一件死物：“是誰替你修復丹田，培育靈根，重新筑基？若說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
木屋內外的結界由他親手布下，來往的人是誰，他都知道。
這幾個月來，沒有外人出入，只有謝凌鳶一人在此。
她早已形同廢人，絕對不可能依靠自己重新修煉。
何況修復丹田，培育靈根一類的藥絕非凡品，不可輕易得到，又有誰，如此舍得，拿來培養一個廢人。
還有謝凌鳶正在服用的藥丸……
護心養元丹。
五品仙藥。
服下后，不管受了多重的內傷，都可在一息內，立即痊愈，恢復元氣。
就算是云劍宗元嬰境的丹修弟子，耗盡心力，一年也只能煉出兩顆。
她竟然一次性吃了，完全不在乎。
長虞瞇起眼睛，威壓如排山倒海般釋放出來，化作無形的巨浪，沖向四方。
“劈啪”一聲，木梁斷裂的聲音隨之傳進謝凌鳶的耳朵里，帶起些許酥酥麻麻的陣痛。
接著，這種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緊湊，好似無數干枯的樹枝，被無數雙腳踩斷，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紛亂又嘈雜。
堅固的小木屋忽而開始震動，斷裂房梁、震碎瓦片、灰撲撲的泥塊紛紛脫落。
它們在空中相互亂撞，在地上相互掩埋，猶如一場聲勢浩大的冰雹，狠狠擊打在地面，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最后，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嘩啦”聲中，小木屋轟然倒塌。
塵土飛揚間，謝凌鳶的視線陡然變得開闊。
月朗星稀，濃霧彌漫，夜很靜，風很涼，花草于月光中搖曳，清香在冷風里擺蕩。
這一切，聲勢浩大，卻只發生在剎那間。
足以可見，長虞的修為雖大不如前，但殺死謝凌鳶仍舊比碾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這是他的警告。
謝凌鳶自然懂。
她又吃了一顆藥丸，嘴唇一張，帶血的牙齒添了幾分不羈的傲然，她揚起一個笑，不答反問：“師父，你舍得殺我嗎？你不擔心，沒了我之后，師姐會被我的靈根和金丹反噬？”
靈根和金丹會認主，沒完全融合之前，隨時都有反噬的風險，這也是謝凌鳶有機會活到現在的原因。
長虞目光沉沉：“放心，你死了，婉兒的命，我一樣能保住。”
“是嗎？”
謝凌鳶咽下太虛會神丹。
藥入丹田，修為迅速暴漲，筑基巔峰暫入金丹九階，一顆新的金丹，生根發芽，匯入她的奇經八脈。
漆黑的眸子陡然興起濃烈殺意，如星火燎原，自強不息。
謝凌鳶足尖一點，飛身向前，菜刀聚起熊熊烈火，孤注一擲地朝長虞劈去。
“找死！”
長虞蔑視地看了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
長劍在空中一挽，匯聚靈力，直刺謝凌鳶心口。
金丹戰合體，十死無生，有去無回。
然而。
就在謝凌鳶靠近長虞的那一刻，她另一只手，突然向前，飛出一條暗沉沉的鐵鏈，鏈子宛若蛇尾，死死纏上長虞執劍的手。
劍尖貼著謝凌鳶心口劃過，掉落在地。
看似不致命，實則劍氣已經揮出，直擊她的五臟六腑。
謝凌鳶悶哼一聲，強忍住身體里驚濤駭浪般的疼痛，揮動菜刀，不退反進，勢要殺個你死我活。
長虞被那條鐵鏈牽絆，竟一時間無法反抗。
他眸光森然，立刻察覺到鐵鏈有問題。
這不是普通的鐵鏈，而是鎖妖鏈！會暫時封住修士經脈，無法運氣。
幸好罡風堅挺，足足擋了十余下，沒露出一絲破綻，反震得謝凌鳶目眥欲裂，吐血不止。
謝凌鳶沒有放棄，繼續對著長虞又劈又砍。
倘若今夜就要死，她也要站著死！
菜刀卷了刃，鋒利大不如前。
她索性丟下菜刀，掌心蓄氣，一掌拍在長虞心口。
然而，還是沒有用。
罡風剛勁，就算她此刻是金丹九階的修為，也奈何不了。
而且，這一掌，幾乎要了她的性命。
她口吐鮮血，連退數米，心口仿佛有只小鹿在橫沖直撞，撞得她肝膽俱裂，神識俱散。
“無知小兒，不自量力！”
長虞冷冷斥道，殺意沖天。
被束縛住的手用力握拳，勁力一放，頃刻震碎鎖妖鏈。
他是劍修，但不一定要用劍殺人。
反手蓄了一團洶涌的白光，眉尖冷意凜冽，不再留情，直擊謝凌鳶的天靈蓋！
剎那之間。
黑夜與白晝無異。
肅殺的寒意在小小的靈鏡峰無限沸騰，惹得方圓幾里的飛禽走獸聞之色變，紛紛逃離。
“九霄雷霆訣？看來師伯真的生氣了。這道雷下去，只怕謝師妹就剩煙了，魂都尋不到。”
秦玉照站在不遠處的樹上，饒有興趣地說。
他的肩頭站了一只五彩翳鳥，是他從小養到大的靈寵，名喚雁回，頗通人性。
雁回血紅色的眼睛如寶石般熠熠生輝，瞧他一眼，慢悠悠地開口：“那你還不快去救她。”
竟是個清脆的小女孩聲音。
秦玉照摸了摸它的頭，道：“誒，我是丹修，不會打架，再看看也不遲。再說了，我們無相峰不收廢物，她若死了，便死了吧。”
雁回翻了個白眼，展翅高飛。
五彩的羽翼在空中瞬間放大數倍，遮蓋住方圓幾里的人的氣息。
“真乖。”秦玉照含笑夸了一句。
***
***
蕭子慕和謝瑾風御風而來。
瞥見一道臂粗的紫色天雷穿過云層，直擊靈鏡峰，他們心中一駭，面色煞白，用盡全力趕往小師妹住所。
二人趕到時。
紫色天雷已經降臨。
劈開重重結界，直擊謝凌鳶。
“阿鳶！”
“小師妹！”
兩人沒有秘法令牌，進不到結界里面，但這一刻，他們看到結界里面發生的事情。
正當他們以為謝凌鳶必死無疑的時候。
那道天雷卻是擦著謝凌鳶的肩膀而過，擊在一旁綠意盎然的藥草身上。
藥草頃刻間燒成灰燼。
泥土也變成了一片焦黑。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堅韌的青草香，混合著焦土，竟比剛才還要濃郁芬芳。
“小師妹沒死！”
謝瑾風最先反應過來，興奮地喊了一聲。
謝凌鳶的確沒死，但她身受重傷，滿臉狼狽，又經過天雷一震，三魂失了七魄，人恍然如癡，癱坐在地。
蕭子慕走到謝凌鳶身邊，蹲下身子，看著她肩膀上一處燒焦的痕跡，顫著聲音喚道：“阿，阿鳶。”
長虞神色倏地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謝凌鳶竟然沒死！她竟然沒死！
不，這不可能！
小小一個筑基境，就算有靈藥輔佐，也絕對躲不了九霄天雷！
是有人在暗處幫她？！還是哪里出了問題？
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存在，為何他察覺不到絲毫氣息？
莫不是……
一時間，長虞心亂如麻，思緒萬千，可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謝凌鳶展露出來的能力越強，他心底的忌憚就越深。
今夜，她必須死。
長虞無暇顧及突然而至的徒弟，垂在身側的手，喚起地上的冷月。
瑩白流光的劍身清冷泛寒。
劍光一閃，殺氣凜凜，承載長虞畢生修為，朝謝凌鳶奔去。
“師妹小心！”
謝瑾風最聽長虞的話，看到這一幕，卻還是喊了出來，大聲提醒。
可是，來不及了。
冷月速度太快，轉眼已至謝凌鳶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