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沁血的庭院里,我捏碎了第三塊傳訊玉簡。
暗閣的任務卷軸在掌心燃燒,青焰映著檐角殘雪。尚書府壽宴的絲竹聲穿過三重院墻,與我手中滴血的短刃形成微妙的和弦。血珠順著刃尖滴落在雪地上,綻開的冰花竟呈現鳳凰尾羽的紋路——這是三日前覺醒血脈后才出現的異象。
“昭月,該去給祖母賀壽了?!暗彰昧枨搴傻穆曇粼谠露撮T外響起,鵝黃裙裾掃過青磚上的血漬。她永遠不會知道,方才用淬毒銀簪抵著她后頸的黑衣人,此刻正躺在我閨閣地板下三丈深的冰窖里。那具尸體左手虎口處,赫然刺著倒懸山紋身——與三年前溺斃母親的刺客身上如出一轍。
我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短刃收入袖中,轉身走向梳妝臺。菱花鏡中,殷紅蔻丹輕輕拂過發間玉簪。鎏金掐絲的鳳凰銜珠釵在燭火下流轉華光,遮住了我耳后那道新添的劍傷——那是半刻鐘前,暗閣派來監視我的影衛留下的。傷口深處泛著淡淡金芒,昨夜割破手指時,滴落的鮮血竟讓枯萎三年的老梅一夜花開。
戌時三刻,前院突然響起驚鳥鈴。
我捏著象牙箸的手微微一滯,翡翠蝦仁墜入描金湯碗。果然看見鎮北王蕭霽玄色大氅掠過朱漆廊柱,腰間那柄傳聞中飲過三千妖血的承影劍,正在鮫綃劍鞘中發出細微嗡鳴。當他經過東側廊柱時,劍柄鑲嵌的混沌珠突然亮起微光——這顆二十年前師門覆滅時失蹤的至寶,此刻正映出我鎖骨下方若隱若現的月牙胎記。
“月兒,去給王爺斟酒?!案赣H的聲音帶著刻意壓制的顫抖。滿座賓客的呼吸都輕了三分,誰不知道這位殺神最忌女子近身——上個月戶部尚書之女不過碰了碰他的袖角,次日便被發現溺斃在自家蓮花池中。我注意到父親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裂開細紋,那是他每次說謊時都會無意識摩挲的舊物。
我垂眸斂衽,腕間銀鈴隨著步伐輕響。當琥珀光傾入夜光杯時,一道劍風突然掠過我鬢邊。發間玉簪應聲而斷的瞬間,我聽見自己刻意壓制的驚呼,與滿堂倒抽冷氣的聲音混作一處。斷裂的玉簪內芯竟滲出金色液體,在青磚上蜿蜒成上古祭文——這是師尊臨終前交給我的“保命簪“,原來暗藏玄機。
“凌小姐好身手。“蕭霽把玩著半截玉簪,指腹抹過簪尾凝結的血珠。那是我兩個時辰前割開第三個殺手喉嚨時,不慎濺上的痕跡。他指尖沾染的血跡忽然沸騰,在皮膚表面凝成微型星圖——這個異象讓我想起七歲那年,有個云游道人曾說我的血是“打開天門之鑰“。
閣樓更漏指向亥時,后廚突然傳來碗盞碎裂之聲。借著更衣之名離席時,我瞥見蕭霽腰間玉佩閃過幽藍光暈——那是暗閣天字級殺手出動前的信號。玉佩邊緣刻著的九瓣蓮紋,竟與母親遺物上的殘缺圖案完美契合。
梅枝在雪地上投下蛛網般的影子,我踩著《踏雪無痕》的步法掠過第七重院落。目標人物咽喉被洞穿的剎那,承影劍的寒氣恰好抵住我的后心。垂死之人瞪大的瞳孔中,倒映出我身后浮現的銀發神女虛影——這分明是皇家禁地壁畫上供奉的“創世神“模樣。
“血羅剎竟是個閨閣小姐?!笆掛V的聲音裹著北境風雪,“你說本王該叫你凌昭月,還是...師姐?“他尾音帶著特有的顫音,與當年后山寒潭教我閉氣訣時如出一轍。那時他說這發聲技巧叫“龍吟訣“,是某個覆滅古國的皇室秘技。
冰刃挑開我腰間暗囊,當年師尊親傳的玄凰令墜入雪地。二十年未見的小師弟輕笑一聲,劍氣震碎了我臉上的人皮面具。飛散的碎片在月光下化作銀蝶,每只蝶翼都烙印著太初紀年的星象圖——這是連暗閣都不知曉的面具秘密。
我冷冷地看著他,掌心按住開始發燙的心口胎記。那里正在浮現出與承影劍柄混沌珠完全一致的紋路,仿佛某種古老契約正在蘇醒。三日前從亂葬崗醒來時,墓碑上就刻著這個符號,旁邊還有我用血寫的預言:“第七次月圓時,你會親手殺死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