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初三時,姐姐已經高中畢業了。本來按照父親的計劃,我們倆在大學能碰面的,剛好我大一,她大四。父親計劃的挺好(幻想!)
她學的文科,高考裸分619,最后報了廈門大學。她那年題難,分數線偏低,再多10幾分就能夠上北大的分數線,學校勸她復讀一年,沖一沖清北。
高三的班主任和年級主任找到家里,拿了一萬塊,跟家里商量讓姐姐復讀一年。
父親做不了姐姐的主,他也覺得太可惜了,以姐姐平時的成績是完全有機會沖上清北的。姐姐在高三時,一次下樓梯滑倒,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送去醫院打完石膏后,醫生讓休息兩個月,在家里靜養。她為了不耽誤課程,借了個輪椅,拜托同寢室的同學推著她上課,吃飯。
再好的學校也有街溜子那樣式的。我姐摔了腿之后,因為天天被同學推著輪椅,也成了學校獨一份。那些子弟班的嘴賤的學生見了我姐:“呦,瘸哥嘛這不是,身殘志堅啊!”關鍵是我姐跟他們根本就不認識,這幫學生仗著爹媽有點元子,進學校本身就是花錢進來混日子的,所以根本沒把校規校紀或是條件差的同學放眼里。對他們來說姐姐的行為就是嘩眾取寵,可在姐姐眼里,他們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小丑呢?
姐姐個子很小,155不到,不愛運動的她從小就偏胖。母親老是跟父親嘟囔:“這倆孩子換換多好,讓閨女長的條直直的,孩子學習好點,省點勁,胖點矮點也行啊。”父親每次一翻白眼:“凈想美事!”
姐姐上高中時我去給她送過好幾次東西,有兩次是我印象最深的。
第一次是高一軍訓時,她打電話給我媽,讓家里給她送防曬霜,我剛好那天請假在家,就打發我去了。
重點高中管的嚴,外校學生或者家長根本進不去,送東西只能在校門口。我到他們學校的時候大概是午飯時間,大老遠看著我姐跑著過來了,曬的跟小黑泥鰍一樣,走近了才看見她臉上曬的脫了皮,手一撕能直接把曬傷的部分撕下來。
我眼淚控制不住一下子就流出來了。我跟別人打架,我爸揍我,從來我也沒哭過。但是那次,就是一瞬間,眼淚根本止不住,嘩嘩的就流了起來。她還嘲笑我:“哭啥呀,你不是小男子漢嗎?別哭了啊,你今天咋沒去學校?”我抽了抽鼻子:“我今兒請假了,明天去。”她也沒多問,讓我趕緊回家,別又請假跑去上網,就跑著去餐廳吃飯了。
第二次是她高三的時候,我跟父親我倆一塊去的。那年季節挺怪,天冷的特別早。姐姐在學校沒有厚被子,給家里打電話送。我們到學校時是傍晚,正在上晚自習。門崗也沒為難我倆,但是只能一個人進去送。門崗給我指了指大概的方位,我抱起被子跑著就進去了。
找到她們教室之后,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印象里的自習課除了玩還是玩,要不然就是睡覺。那天我真見識到了啥是火箭班重點班:整個教室安安靜靜,根本沒有老師監督。我在教室后門站了十幾分鐘,她們班沒有一個學生扭頭或者交頭接耳聊天啥的,都是埋著頭,寫作業或者看書!直到下課鈴聲響,依舊這樣保持著。
我不得已,跑到離姐姐近的窗戶旁邊,喊了一聲姐姐,總算是有舍得抬頭的學生了!
剛好下了晚自習該回寢室了,我幫著她把被子抱到宿舍樓下,又從兜里摸出來一根巧克力棒塞給她,就走了。
她去大學時是一個人拖著行李去的,從小獨立的性格使她即使一個人在外面,父母也對她很放心。可我覺得這一點上父母忽略了她的年紀:畢竟她也才17歲。我想如果是我,別說考上廈門大學這種985名牌高校,就是齊齊哈爾大學里讀個大專的專業,我爸也得專程給我送到學校。
大學四年父母沒有去看過她一次,確實是太遠了!而且姐姐上學那會機票也貴,父母心疼錢,到姐姐畢業我父母也不知道廈門大學到底在哪,只知道在福建!
本科畢業后姐姐保送了研究生,去了上海社科院讀研,最后落戶了上海戶口。她是我家的驕傲,也是親戚們眼里別人家的孩子。
我后來問過她,當時為什么不選上交大同濟復旦這三個老牌985?她是這么回答我的:“首先我決定保研是大三時下的決心,我只想去上海,其他城市不考慮。那會身邊的學霸好多都投了交大,如果我選擇交大感覺競爭壓力會很大;同濟的土木工程很厲害,但是金融專業一般,所以不在考慮范圍;復旦要求英語六級,成績550以上,我當時已經來不及刷分了。最后選來選去,嫌麻煩,直接保研了上海社科院。畢竟也是國家25家智庫之一嘛,而且我從來不為了做過的事后悔,老是看過去干嘛?向前看,向前看呀弟桑!”